“你?你什么?”姜南蕴直觉他今晚跟何巧巧发生了点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试图回忆些蛛丝马迹,却仍猜不懂。
然而沈随却没了再要继续说这个的意思。
少年正紧盯着那条手链。在灯光的反射下,链圈闪出星星一样的碎光,明明那么昂贵,此刻却像个无人认领的失物,就这么被人丢弃在桌上,仿佛它的存在毫无价值。这让他觉得丢脸极了,两瓣唇更是紧抿到发白。
许久,沈随才低低地开口:“是用我打工赚来的钱。”
姜南蕴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不只声音,他眼神也暗淡下去,说:“高三暑假和大一开学之后,我都有在打工的。”
“谢师宴之后,我和方司宇一起去了他叔叔家的餐厅端盘子。刚开始是端盘子,后来叔叔觉得我的形象蛮好,就让我做前台引导结账之类的活......”沈随一股脑将这些尽数透出。
姜南蕴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说人家觉得他“形象蛮好”这里,品出了那么点儿骄傲来。
手链这事儿,此刻倒不那么重要了。
姜南蕴于是问:“那你大学又是做的什么?”她听这意思,他工作经验还挺丰富?
他供认不讳:“摇奶茶。”
“......”
姜南蕴闭了闭眼,掌心贴上自己的脑门,简直是不可置信:“我带你来沪城、又供你上学,就是为了让你去大学摇奶茶的?”
“而且、即使你去都摇奶茶了,你也不要我给你钱?”
沈随:“......”
“所以那瓶香水,也是用你打工赚的钱给我买的?”
“......嗯。”
“那你自己呢?给我买完礼物,钱还够花吗?”
沈随急急说:“够的。我算好了的。”
姜南蕴冷淡开口:“那我还要为你的计算能力鼓掌了?”
沈随不说话了。
姜南蕴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你想趁课余时间赚生活费,这没问题。”
她知道他是小山村里出来的孩子,从小能支配的钱不会太多,也不懂如何规划。可,她总不会管他一辈子的,更何况将来他也会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过。从他大学之后就不肯再收她的钱来看,少年应该也是如此希望的。所以基于此,她才更要教他理财。
姜南蕴顿了顿,接着说:“打工兼职这条路子虽然来钱快,但都是些重复,不需要技术含量,任何人都能上手的活。不是什么适合长期做的兼职。除非你现在告诉我,等将来你毕业了,要去开餐馆开奶茶店。”
沈随安静几秒,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
姜南蕴眼睛一眯,看穿他在想什么,猛打一下他手臂:“你想都不要想。”
“痛!”他轻呼一声。
“就是要你痛,看你长不长记性。”她佯摆愠色。
姜南蕴真怕他把路子走歪了,用了严厉的语气:“沈随你不能就这么点出息。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还记得你当初为了什么才选得天体物理专业吗?既然你已经靠兼职有了一些原始积累,如果你愿意花一些心思,把它投资给自己,投资在你所学的专业上,虽然回报率看起来不那么高,但它的成果或许会比你想象的还要美味的。”
“至少也不应该放在无意义的兼职上。”她话锋一调,没好气道,“与其知道你上了大学就在做这些,还不如我给你钱呢。”
沈随听她说这些近乎苦口婆心的话,长久陷入了思考。许久,眉目渐渐清明起来。他郑重开口,说:“我明白了。”
姜南蕴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把目光放回手链上:“你买这么贵的礼物给我,平心而论,我很高兴。这表示,我在你心里有很重的分量,很重要,对不对?”沈随心跳一滞,然后蓦地加快。
“但你现在也不愿意要我的钱,我作为姐姐,也会担心你送出这份礼物以后,在学校要如何拮据的生活。”
沈随心像泡了冰块,又突然平静了:“你知道它的分量,也还是不肯收吗?为什么?”
他固执地要一个解释,尽管对面的女人早已给出了无数个解释。
姜南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都这么辛苦摇奶茶了,我还能收下这么贵的手链,那我成什么了?”
“可我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些,才甘愿这么辛苦的。”
姜南蕴懵了懵。
沈随极不赞同她的话:“而且因为是想着送你,所以我从也没觉得辛苦。”
姜南蕴眼睫猛然一颤。她真的,太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了。身体的反应就更加难以解释,明明是大冬天,她怎么浑身都热了?
“你们大学,选修真的没有什么恋爱辅导课?”
“没有的。”
“没有吗......”姜南蕴喃喃。
她总觉得这孩子上了一学期大学后,跟她说话都没轻没重了许多呢?
正出神着,沈随沉默地拿了桌上的丝绒盒子,将盒盖盖上,握进手里。姜南蕴下意识疾声开口:“你干嘛?”
少年蔫儿了吧唧的:“你不是不要吗?”
姜南蕴起身将它抢回自己手上:“谁说我不要?我改主意了。现在要了。”
沈随眼睛瞬间明媚了,他弯一弯眼,目不转睛,将她盯得几乎要羞恼起来。
姜南蕴侧了下脸,说:“我就收这一次,以后不要再买这么贵的了。我有工作,就算要买,我也会自己买。”
沈随默了默,勉强点了下头。
他有自己的理解,大不了等他也工作了,再给她买贵的。
沈随说:“要不要我帮你把手链戴上?”
一个人确实不好戴,而且她也已经决定收下了,没什么可矫情的。姜南蕴于是说:“行啊。”
沈随取出手链,将盒子放至一边。他拆开手链,靠近她一些,剩下不足半尺的距离。姜南蕴动了动唇,最终没说话,呼吸却轻了。
灯光之下,少年的影子被投得高大无比,将她几乎要完全拢罩住。姜南蕴被压迫地想往后退小半步,却被沈随拉住手腕制止。
他轻轻说:“别动,姐姐。”
“你——”她声音颤了下。他不解抬眼,四目相对,姜南蕴只觉自己溺进了他乌黑赤诚的眸子里,甚至真如溺水般,令她忘了呼吸。
少年犹未所觉,专心致志替她扣上手链,又动了动,整理好几个四叶草的位置。仿佛这件事,就最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