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捧哏几句,惹得豆腐娘子娇笑连连,待有客上门,她甩了甩帕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今儿曹伯又来到档口,只是这次他不是来买鱼,而是与平安捎口信。
那钱冰人竟与她找了个相看的对象,约着她今日下午未时在镇上望月茶楼相看。
平安点头谢过曹伯,转身要送他一条鱼,可曹伯却连连摆手,不过须臾,人已经逃得不见了踪影。
平安无奈放回手中的鲫鱼,将手洗净,搬着小板凳坐到档口旁边与香料铺的杨婶闲聊起来。
“杨婶,您之前说炖那羊肉汤用哪样香料来着?我这脑袋也糊涂了。”
“胡说八道,小小年纪怎么会糊涂,这炖羊肉用八角香叶花椒都成,这香料,并不是越多越好。”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呀,最好再加上些葱增香去腥。”
“那就成,我还以为自个记错了呢。”平安笑嘻嘻接过话茬。
“胡娘子!”一声高呼打断两人的闲聊,平安赶忙起身迎客。
“哎,来了!”
卖鱼多年,来的基本都是熟客。
这不,这唐家的采买管事这会已自顾进了档口,四处打量起今日的新货来。
“哟,今儿有银鱼?”
“是的,来的不多,这可是云梦湖中才捕得到的,再过几天就要禁渔,可是想吃也买不到咯。”
“全给我包起来。”采买婆子看了眼这鱼,活生生,很新鲜,于是大手一挥,独揽这盆好货。
这可是稀罕东西,不拘是炖汤还是煎炸,都是上品美味。
她家少夫人最近生了孩子,吃些这个补补正好。
“好嘞,八十文一斤,一共一斤七两,盛惠一百三十六文。”
将银鱼沥水上称,平安利索报出价格。
“这样贵,我记得以前好似不是这个价?”
以前怎么可能不是这个价,这无非是她又想压价罢了。
“哎哟。”平安弯腰对她笑道,“我的个好姐姐哟,我这一直是明码标价,怎敢随意欺瞒客人。”
说罢,她指着盆中的银鱼道:“您看看,这鱼色泽晶莹剔透,个个活蹦乱跳。”
“这可是禁渔前最后一次卖银鱼,我这水还沥的干干的,也从不缺斤少两,实在是小本生意,薄利多销。姐姐您若愿意,那便给您抹个零,一百三十文拿走。”
“你这小娘子,我这一把年纪了你如何能叫我姐姐?”说是这样说,但采买娘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
胡平安奉承道:“怎会一把年纪,您肤色白皙,看着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呢?”
“罢了罢了。”得了好,那采买娘子眉飞色舞地捂了下脸,从怀中掏出几串铜板。
两人将数数清,送走客人,平安心中暗松一口气。
对门的方氏围观了全程,对着平安笑得挤眉弄眼。她走上前嘀咕两句:“明明都有油水可捞,硬要在咱这穷苦人家上再刮一层皮。”
平安掂了掂手中铜子,听得这话,上扬的嘴角也逐渐下耷,除了与他们关系好高价进行勾兑的。这市集里哪家卖菜的商户没被刮过?方娘子此言,不过是倾心吐胆,宣泄一番自己曾受的窝囊气罢了。
她亦随她叹了口气,旋即转身坐下歇息。
这会正是早上买菜高峰,歇不了多久,又有客来到。
这次来的,倒是个新客。
平安拢共见了她两回,今儿是第三回,却对她印象极其深刻。
无他,这位新开的许氏脚店的掌柜,对她实在过分热情,热情到,平安恨不得躲到隔壁避开她才好。
第一次见面,她待她还算正常,可自从知晓她尚未婚配后,这位许娘子就不时在她面前提及自家儿子。
“胡娘子,今儿生意兴隆呀!”那掌柜的笑意盈盈,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平安。
“托各位街坊邻居的照顾,生意还算勉强。”平安脊背发僵,脚下步伐却已不自觉朝前方走去。
“您今儿要来些什么?”
“嗐,客人要吃清蒸鲈鱼,给我来上一条中等的罢。”她一甩帕子,脸上仍是盈盈笑意,盯得平安脊背发寒。
她赶忙转身寻鱼,刚称完重,便听许娘子夸道:“胡娘子仙姿玉貌,可是咱们玉溪镇上的一枝花儿。”
来了,来了,果真又来了。
她哪算得上仙,她每日里不是穿蓝就是穿灰,多年的劳作早已将她肌肤晒黑,除去五官尚且算得上明艳外,其余的属实不值一提。
也不知这位许娘子究竟看上了她哪里?
平安长叹一息,接过话头:“哪有您夸的这样好,实在惭愧。”
见她仍然万分热情,平安忙找补一句:“若真有这般好,我也不会因为招赘蹉跎至今了。”
“胡娘子,女儿家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依我看,你若是愿意嫁人,这镇上的冰人怕是要将你家门槛踏破哟。”
说罢,她付了钱,提着鱼就走。
走之前也不忘笑呵呵同平安道别:“下次有时间来我脚店玩玩,咱俩好好聊聊。”
等她离开,一旁的杨婶与方娘子也上前凑趣:“这许娘子莫不是看上你,想让你当她家儿媳了吧?”
平安摇摇头,只掩着脸,作糊涂不知:“这我可不敢乱猜,这玉溪镇谁人不知我的名声,若是被人传出去,说我恨嫁恨得生了臆想,那可就笑掉了大牙。”
方娘子拉了拉她衣袖:“你这促狭鬼,依我看,这许娘子有一句话可没说错。你哪里差了,长得漂亮,又有本事,你若愿意嫁人,那可是咱玉溪镇最紧俏的小娘子了。”
杨婶也连连应是。
看着两人闭眼对她一顿乱夸,平安也只得无奈地应和她们。
紧俏,那是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