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当。”
“活当就更不值钱了,这宝石看着好看,实则是颜料浸染出来的下等货色。”
平安只是静静看着他扯了一番道理,而后开口问道:“活当多少钱?”
那掌柜的扶了扶一边的叆叇,低声道:“活当顶多两贯钱,死当可给你四贯。”
“不会吧。”平安不可置信地质问掌柜。
“我没拿错啊,你拿来给我看看。”趁那掌柜愣神,她神情自若地从那掌柜的手上掏走两块宝石。
装模作样看了两眼后,她摇摇头:“既然这么不值钱,那便算了。”
说着她便转身快步离去。
“哎哎哎,别走啊。”
平安哪能不走,这样的黑店,她不跑快些都已算她能忍。
等绕过这条街,她方靠着一家胭脂铺的外墙大口喘息。
早听闻当铺中连条狗都是富贵眼,果不其然,那掌柜见她穿着朴素,肤色暗沉,第一眼就知她是乡下出来的,想将她哄骗低价卖了那宝石。
以那郎君的富贵穿着,她怎么猜这宝石价格不会低于十贯才是。
这附近就这一家当铺,看来,这宝石今日是卖不了了。
罢了,反正她现在身上还有几贯银钱,养个病号倒不至于再欠上一笔债。
她望了眼官署附近卖鱼的码头,转身往衙门走去。
从官衙出来,码头依旧人声喧嚷,好不热闹,隔着老远,便可闻见那冲天的鱼腥味。
现下禁渔,临近的鱼贩都来了这贩鱼,禁渔期内这里都得热闹好久。
踏上被河水与鱼血浸润的青石路,听着四周止不住地有人在宣扬河豚如何鲜美,平安虽好奇多年,却依旧不敢冒险尝试。
若是吃死了人,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若是把自己吃死了,她爷孤零零一人,可怎办。
是以她只中规中矩地买了些百姓们常吃的鲫鱼,鳊鱼,草鱼与青鱼。
突然,她眸光随意一扫,脚步不由一顿,她这是看见了什么?
鮰鱼,只出现在云梦湖及长江附近的鮰鱼。
这鮰鱼非深水不可得,现下禁渔,这鱼从何而来,可想而知。
想到刚刚她只是想去替那失忆郎君挂个寻人启事,便刮走她一层油的衙役,她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地转身离开。
待轮到她称重付钱,负责的人却不是她熟悉的衙差,而是一个满嘴黄牙的麻子脸。
那麻子脸对她说话时语调高昂,眼眸半遮,话里行间都是对乡镇的贬低和遮盖不住的自得。
面对油腻老男人,平安早已练就一身面不改色的闭耳本事。
她只作左耳进右耳出,在那人动手动脚时不动声色地躲开。
麻子脸见她这样不识趣,言语愈发难听。
“依我看,这妇人就该待在家中好好相夫教子,要是我家娘们出来抛头露面和陌生汉子拉拉扯扯,老子要揍一顿好的。”
听他言谈间蠢话频出,平安只是扯着嘴角浅笑,付钱后礼貌离开。
看,她这样贫困的农家卖鱼女,要那上等的美貌做什么。
美貌是利器,也可以是祸根。
提了鱼,平安又顺道去旁边的肉摊花了二十文提了几块猪棒骨并半斤瘦肉。
她家爷节俭,若她不买肉,他可以连着吃几个月的素菜,将自己吃得面黄肌瘦也依旧嘴硬。还道他们幼时吃树皮,掘草根,挖观音土,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舍得苛待自己,平安却心疼他。
因着下午走得远,归家时已近黄昏。
踏着彩色的霞光,平安挑着满满当当的物什回了家。
一进门,便见那捡来的郎君正坐在院中发呆。
想起之前他问她家中可有牙香筹,她便知这人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公子。
她家哪有牙香筹,有柳枝就算不错了,那下等的牙粉都是她花了大本钱用青盐与香料所制。
就这,每日能用上牙粉漱口,她家已算得上村中的讲究人家。
平安现在也不指望这病患能帮上什么忙,径直唤向在堂屋编竹笠的胡水生。
“爷爷,看我带了什么回来。”回来的路上,平安从水沟里捡到一麻袋被丢弃的狗崽,虽然家中如今境况不佳,但她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将狗子带回。
“安安,回来了啊。”胡水生忙放下手中的活,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吟吟地走出屋子。
见到孙女又给他捡了东西回来,他也不恼,只是背着手,好脾气地围着那地上那群狗子细细打量。
“快去拿些干布给它们擦擦。”
随即他又转身指使在院中发呆的郎君:“你,去捡些柴火,把火烧起来。”
等平安寻来旧布,这郎君依旧愣愣待在院中,只低声答:“我不会烧火。”
真是个榆木疙瘩,连烧火也不会,平安心中腹诽。
她也不惯着他,唤道:“不会也没事,过来,我教你怎么生火。”
那人傻是傻了点,总归知道现在寄人篱下,还是乖乖随着平安进了灶房。
寻了个烤火盆,平安舀上一瓢米糠垫底,接着又从灶炉内掏出一堆草木灰放上面。
将米糠中间掏了个洞,她叫木头拿来几根细柴在洞口搭成交错空心状,她则取来几根干稻草引燃。
待细柴燃起,平安提醒他:“等火大些就可添几根粗些的柴火。”
看他呆呆点头,平安笑问:“今日可想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