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呀。”平安有些着急。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要是被人发现,她的名声可就真毁了。
看他半天不动,平安急得拉着他就要去杂物房。
“我没说不去啊。”木头被拉得一个趔趄,一边走一边想伸手揉被捏痛的胳膊。
“放。”木头瞬间回神止言,喜滋滋地看着平安拉他的手,他这段时日果真有进步,痛就痛点吧,嘿嘿。
平安哪管他在发什么春,她将夹好的菜碗往他怀中一塞,快速关了门。
饭桌上,酱色的肉片被撒了一撮葱花,呈圆半圆状叠放在碟中,四周是一圈甘香诱人,油水丰厚的梅干菜。
蒸蛋颜色金黄,表面光滑,瞧着就颤颤巍巍,不用吃便可想象它的细嫩。
一旁的肉丸汤,肉丸精致圆润,青菜细嫩碧绿,看起来亦满满当当,清澈干净。
看着眼前这丰盛的菜肴,明伯和王山两人喜不自胜,连声夸赞太过客气。
“小意思,小意思。”胡水生摆摆手,眼角眉梢却满是得意。
平安突然想起好像没有给木头盛饭,她找了个借口出去,待她蹑手蹑脚去到杂物房寻他时,见到的就是他端着菜碗委屈巴巴的模样。
得了,不仅没盛饭,也没给筷子。
“听话。”
送完东西,她随意哄了他一句,便又朝堂屋走去。
尚未进门,就听得明伯他们在与爷爷议论她的婚事。
“幺叔,你家安安好是好,就是年岁大了,总是迟迟不嫁人这也不是个事。”
“这孩子的心思,你们还不知道,都是我拖累了她。”
“话不是这么说,哪家娘子长大不嫁人,依我看,幺叔莫要惯着她。”
平安上前的脚步一顿,听得里面话题渐转,劝酒声,谈笑声此起彼伏,这才端着手中的泡萝卜走进去。
“安安这手艺是真不错,村里的酒席师傅都做不出这口味。”明伯夹了块扣肉赞道。
王山也连连附和。
平安抿唇接纳他们的夸奖,闷声夹了块肉细细品尝起来。
唔,五花肉肥瘦适宜,酱香浓郁,那中间的肥肉更是颤颤巍巍,细腻如膏脂。吃起来瘦而不柴,肥而不腻,一抿即化。
其中滋润香浓的油水,恰好抚慰农人饥劳多日的身体与干瘪的肚腹。
垫在下边的梅干菜恰到好处地解了扣肉的油,瞬而将五花肉浓郁的荤香化在坛中窖藏多日的甘香与窖香之中。
平安觉得,盆底香气扑鼻,咸香下饭的梅干菜,才是这碗扣肉的灵魂。
舀上一勺扑鼻香气的梅干菜进饭碗,浓油赤酱的梅干菜与回香的豆豉很快便裹挟着香浓的油汤渗透进米饭中,将其翻拌均匀,洁白的米粒瞬间变得油滋滋,香喷喷,三两下便可吃下一碗饭。
同样的步骤与香料,若这干菜味道不成,做出来的扣肉也失了味道。
几年前,平安也没想到,冬日里烂大街的白菜,经过晒干,坛窖,蒸煮,竟能散发那样清新奇特的香味。
说起来得多亏她堂姑,还是她回家省亲,见得爷孙俩吃得干巴巴,就教了这门手艺给她。
这白菜晒干的湿度,坛子的好坏,窖藏的温度,蒸制的时长,都是影响梅干菜味道的重要因素。
在堂姑教习的基础上,平安又适当添加香料与豆豉增香,经过几次试验,这才得来今日这盘酱红油亮,软烂醇香的扣肉。
几人吃得酒足饭饱,又扛着农具往田间而去。
平安这才落下心中那颗大石头,赶忙将锁住的门打开。
木头果然已经吃完,他兴冲冲地去灶房打上一碗米饭,待见得桌面如风卷残云般的剩菜,面色顿时一垮。
“胡娘子,我今儿都未曾吃到滑嫩的蒸蛋。”他语气委屈,可怜巴巴地挑了一筷白米饭给她看。
“好,下次给你做,灶房里还留着一些梅干菜呢。”
看着他欢快离去的背影,平安沉默半晌,敢情是装的。
这日,季泽难得地踏入河东地界,只是他并未进市集,只在路口朝平安招手。
平安杀完手中这条鱼,这才朝他走过去。季泽见到她后,扫视四周,低声喊她去人少的地方说话。
原来是许娘子请她今日去喝茶。
所幸家中的田犁出也需放水多浸润几日,尚不着急插秧。
看着他厚底的鞋边纤尘未染,平安垂眸,便点头应了,有些事,她应早做决断才是。
许娘子果真守诺,脚店不见了许芳菲的身影。
不过,即使不住她家,那许小娘子家也离这近,平日里来串门探望亦是方便。
她望了眼季泽依旧温润的面庞,心中却再无与他谈论的兴致。
“你,这两日都去哪了?”季泽猝然开口。
“家中农活忙,也就早些收摊回家帮忙。”
“哦。”季泽讷讷回应。
他小心地瞥了眼平安,状似不经意地提及过两日便是他同窗的昏礼,届时他得离开几日去青州赴宴。
平安明白他的目的,但在此之前,她想问清几件事。
“说起来,不知许家表妹可许了人家?”
骤闻此言,季泽脸色微变,他嘴唇嗫喏半晌,最终只喃喃道出两字:“尚未。”
平安只做不知他的犹疑,笑道:“我观她对你甚是亲密,还以为你们早已定下亲事。”
季泽猛然抬头,凝视平安。
可与平安沉静无波的眼神对上,他又迅速移开视线。
“不曾。”季泽声音微颤。
显然,这个回答已难以掩藏三分心虚。
“若我们成婚,你可愿与她断绝往来?”
季泽被平安这直白的话问得眉峰微蹙,他第一次粗声反驳平安提议:“胡娘子,表妹是我亲人,我无论与谁成亲,都不可与她断绝往来。你平日里颇明事理,为何会提出这等要求?”
平安略一颔首,笑着听他继续说。
许是察觉自己方才语气不善,季泽顿了顿,睨了平安一眼,放柔声音:“更何况,表妹待你一向和善,你为何要与她断绝往来?”
看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平安便知这是他的真心话。她知这要求过分,本就不期待他答应,她只是想试一试季泽的心。
平安捂嘴轻笑一声:“明白了,今日与你开个玩笑。”
“胡娘子这玩笑好生骇人。”
再后面,季泽说了什么,平安已不记得。
毕竟两人今后或将再无交集,他再说些什么,他与表妹如何清白,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