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得有一个人守在树下,记住蛙藤嘴的位置,在蛙藤刚缩回舌头时,立即朝那处击打或用利器扎。”
她补充说:“当蛙藤刚缩回舌时,它的舌尖差不多就在嘴的位置。”
时却道:“不能由树上的人单独完成后面的事情?”
“可以是可以,”蒋云霞说,“不过一旦没用足力气,蛙藤的舌头会照常弹出;万一树上的人被缠住,容易出事。”
时却回想了一下地图对蛙藤的其他描述,不得不承认她的考虑很有道理。
根据地图的讯息,蛙藤的舌头具有带黏性和能麻醉生物的双重特性。
被蛙藤缠住的东西如果是无人机之类的非生命体还好,挣脱就罢了;而假设为人,被缠上的人少说得手臂酸麻。
对于“待在树上”这个情景,手臂酸麻毫无疑问属于得尽量避免的负面状态。
以此作思维发散,时却提出:“管理局的方案安全,效率低;你这个办法,效率高却不安全。”
蒋云霞嗯一声,并不否认。
“对于上树的人和树下的人,要求不低。”
她继续解释,由于单根蛙藤的收益不高,用真枪绝对不经济,会入不敷出,所以想用她这个办法,能动的只有弓弩飞刀之类的冷兵器,或自制的气/枪。在这个前提下,还得兼顾效率。
这就要求:树下的人,得眼明手快,命中率高;树上的人,得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过得去,足以应付短期频繁地爬上爬下,且信任树下人的攻击技艺,同时能顶住压力,多次面对击打位置距离极近的响动。
时却问蒋云霞,如果选择采集蛙藤,到傍晚前他们大概能挣多少。后者给出一个还算可以的数字。
这数字低于好手们狩猎所得,高于惯常采取保守行动的猎人,属于中等水平。
和边上的沈司奥对视一眼后,时却朝沈司奥一偏头,提出条件:“他在树下,我就得在树下。”
“我没意见。”蒋云霞说。
“就知道你上不了树,”她满不在乎地随意活动了下颈部,“弓箭、弩、飞刀、气/枪,要哪个?最好说你能用前几个。”
时却不太好意思地朝蒋云霞嘿嘿两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弓类和飞刀类太过专精,时却只怕自己敢用,蒋云霞不敢在树上待着。
蒋云霞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表示“我就知道”。
她从后车窗钻进车内,以上半身在内下半身在外的姿势摸找了会,拎出来把气/枪,扬手丢给时却。
那把气/枪的体积不小,和普通步枪没什么差别,看上去使用了多年,但显然受到精心养护,通体乌黑发亮,仅局部有些难以察觉的细小划痕。
“用的什么子弹?”时却察看起气/枪,“塑料?玻璃?钢珠……哦,这个。”
她动作麻利地拆出枪上的弹夹,映入眼帘的是十颗铅弹。
它们围绕弹夹的中心等角度分散排列,虽比不上受火药激发的子弹,不过同样属于安静、小巧、泛着冷光的凶器。
用气/枪,时却属实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淡淡的倦怠从时却心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期待感。她受冷风吹拂良久的手略微地麻痒起来。
她轻柔地抚摸手中的枪支,指腹从其表面的细小划痕上擦过。
“它很棒。”时却赞道,不禁开始想象使用它时的手感。
蒋云霞绕到自己车边的驾驶位侧,车门开了一半。闻言,她动作慢下来,笑道:“是我嫂子和哥哥的结婚纪念品。”
……为什么蒋云霞会成为自己嫂子和哥哥结婚纪念品的主人?或者说,为什么她的哥嫂如今不和她一起行动?
时却没进一步发问,将注意力转回到气/枪上。
几个呼吸间,她的身体开始做准备,发生包括但不限于血液逐渐升温,躯干轻微发热,四肢和关节如同步入暖房般变得灵活柔韧等变化。
蒋云霞给时却发来在地图上划出的位置消息,那是他们的目的地,距离这儿不远。
先后地,越野车和摩托嗡嗡打上火,噗噗往外吐尾气。
数分钟过去,三人赶到一片树木分布挨挤处。此处,黄绿交错的枝叶织成密密的网,遮得人无法瞧见天空。
在每棵树的中上部,于或粗或细的树枝表面,盘根错节地缠绕着一根或多根蛙藤,乍一眼望去,形同满树挂满翠绿蛇群。
经过简单热身,蒋云霞戴上爬树手套,挑中棵两人合抱的树,娴熟稳当地往上爬。
她的腰部牢系着一个置物包,里头装满了长吸管。待爬到所处位置最低的一根蛙藤附近,她取出一根长吸管。
她拉开吸管的软折叠处,手持变为L型的吸管一端,伸长了手,用尽量远离自己的吸管另一头飞快地轻划过蛙藤。
逐步地,吸管途径蛙藤那青翠欲滴外皮的不同位置。当它行至某一处时,看似无害的藤蔓表面,猛然裂开来一条不详的缝隙。
如同展露出了一个满是带恶意的笑容般,那缝隙瞬间拉长、变宽,裸/露出两排彼此契合的雪白利齿。
从闪着寒光的利齿牙中,数根蛙舌形貌的柔软肉柱闪着黏腻发亮的光泽,迅疾射出!
蒋云霞当机立断地松手。
蛙藤绞住她前一秒还捏在指间的吸管,又因感觉到缠住之物并非猎物,犹疑几秒钟,悻悻松开吸管。
这变异植物兴趣缺缺地进行复位,往回收自己的“舌头”。
一秒,两秒,三——
枪声响起。
蒋云霞的气/枪配有消音器,消音器没法做到全数吞吃枪声,只能降低音量,最终让枪声变为如物体坠落时的响动。
她无比熟悉它所发出的声音,那是一声——
嘭。
铅弹破空而来,撕扯开冬风,如同嗅到献血味道的饥饿凶兽,迫不及待地跟随蛙藤的舌头钻入它的内里,在蛙藤的末端穿击出象征绝对力量的凹陷。
好似一根被绷紧的弹力绳猛然失去束缚它的外力,这翠绿的变异植物即刻变得无处不松懈。
它与树枝分离,解除蛇般弯曲缠绕的状态,无力地向下滑落,发出“噗”的沉闷落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