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齐姐喝道,“百穿花里有蜂窝!”
蜂窝这两个字浅显易懂,众人迅速会意,放手攻击。然而放手是一回事,实打实的客观限制是另一回事。
花藤团成了个球,高度下降,按理说该更便于瞄准,可实际上……
它变成了个在跃动火墙遮挡下四处乱滚的移动靶,运动轨迹毫无规律,反而更难被打中。
更别提不管谁开枪,还要考虑别误伤友军。
……无论如何,枪声尽可能地响了起来,间或夹杂着手/弩发射的嗖嗖声音。
为确保视野,齐姐叫停所有添加易燃物的行为。
不过十几秒,火圈的火焰高度矮下去,其内一塌糊涂。
由于受击而断裂的藤蔓掉得到处都是,地面因藤蔓的组织液飞溅、流淌而斑驳,被染得深浅不一。
当花藤在靠近火焰处被散弹枪打中时,崩出的组织液或小段藤蔓甚至会溅入邻近火焰里,发出水泼或烤肉般的滋啦声响。
如时却和齐姐所猜想,从一些掉落在地的、且几近被轰烂的藤蔓里,以奄奄一息的状态爬出来的毒蜂,其数量完全超过了紫蝎们片刻前的认知。
此起彼伏的射击之下,隐匿于藤蔓包裹中的百穿花再度露脸。
它的相当部分本体被打烂了,五瓣花瓣只余三。
在三瓣花的坑洼断口处,清晰地显露出来多孔的近蜂巢结构,不断有体积不一的毒蜂从中爬出,几只或十几只地凑在一起。
仿佛尝试性地,以抱团的方式,五六只毒蜂团簇着起飞,试图穿越火焰。
这五六只毒蜂,仿佛前哨。
在它们身下,更多的毒蜂飞来晃去,试图集结成一个更大的单元,漂浮在花藤的上方,随它移动,越聚越大。
齐姐不得不让负责看顾火圈的紫蝎见机行事,重新添加易燃物。
轰。噼啪。
火舌蹭地上蹿,冲向这只毒蜂小队的同时,也阻隔地上紫蝎们的视线。
枪声在犹豫中减少,从密转疏。
一些紫蝎脱下外套,或抄起任何能挥舞且面积较大的东西,准备收拾越过焰火牢笼的毒蜂。
只剩居高临下的蒋云霞和时却还有条件看清火圈内部。
“退吗?齐姐!”有紫蝎叫嚷出口。
“这样不行。”蒋云霞喃喃。
时却看到一个紫蝎脱下外套,紧张地守在火圈旁,大概想用外套笼罩可能冲出火焰的毒蜂。
她从中得到了某种启示,飞快地统计出百穿花附近剩余的藤蔓颜色。
火圈里已经不剩几根绿藤了。最多两三根还不时动弹。
她把手里散弹枪冲蒋云霞一丢,飞快交代:
“一会有蛙舌射出来的话,帮我挡下?”说完不等回答,大声冲齐姐道:
“我进火圈!”
“你……”蒋云霞瞳孔一缩,牙关紧咬,“行,去!”
齐姐深深地看了时却一眼,转头说:“一会蝴蝶进去后,把火烧起来!烧旺!”
时却得到回复,脱下外套,整个人迅速在穿地兽身上滚了一圈,沾上满身假琥珀。
确认自己连头脸上都覆了层恶心的假琥珀后,她将外套裹成团抱在怀里,跳下穿地兽,冲着火圈的所在方向奔去。
压着步子,看准了一个花藤较为靠近火圈的时机,她高高起跳,跃入火圈!
红帘灼灼,扑面而来,时却破开翻滚热浪和挡路火焰,冲到残破的花藤跟前!
两道蛙舌弹射声起,嗖嗖破空而来。它们的目标一是胆敢靠近者的腿部,一是腹部。
时却恍若不觉,举起外套,连蜂团带百穿花统统一把裹住——
两声枪响炸开,穿地兽上的蒋云霞依次点射,将袭来的蛙舌逐一射落。
在时却身后,数捆干草被接连投入火圈,火焰霎时旺盛,烧得艳红无比。
数根青藤还与百穿花相连,从外套旁挣出,张牙舞爪地缠绕上时却的双腿、腰腹和胳膊,立时勒紧这不长眼送上门来的猎物。
原本成团并越聚越大的毒蜂遭时却的外套一裹,大半短暂地被拢住,小半从外套的边缘逸散出来,嗡叫着零散围住时却。
数捆燃烧着的干草冒着白烟和火光,擦着时却的肩膀飞过去,恫吓性地短时驱散这些毒蜂。是齐姐在火圈外和众人一起往里扔的。
烧烤的时间到了,仿生人冷冷地想。
在“干草火雨”的掩护下,在腾腾烟雾下,她扣住百穿花,大步侧跨入火中,以外套的布料做间隔,连花带藤往灼热的火圈里狠狠压去。
跟铁板烫生鱿鱼似的,藤蔓们猛然放开时却,在烈焰中剧烈地翻滚伏动起来,百穿花在时却的手下不停摇晃,如同一个濒死挣扎时不断摇头的人脑袋。
时却稍退出一步,跪在火焰边上。为防花藤挣脱,她理所当然地没想过放手。
她持续地按压外套,不顾掌下传来仿佛数量千万的耸动感,冷酷地注视着这块皮革凹凸起伏,耳边是有条不紊的心脏跳动声。
毒蜂在其下沸腾如水,不时扎出点点毒刺,倾尽全力地以猎物的身份作最后一搏。
头脸与灼灼的焰火近在咫尺,时却前额附近的板寸被高温烤得卷曲,假琥珀顺着侧脸的轮廓往下滴滴答答。
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腕和掌部烧得通红,细小的水泡密密麻麻地鼓起,她上衣外的假琥珀没几秒钟就被烤干,织物散发出焦糊气味,飞速显出不断扩大的焦黑痕迹。
而作为回报,自她手下,百穿花和藤蔓的挣扎力度愈渐变小,噼啪声里,空气中弥散开某种肉类被烧灼的微妙气味。
这气味毫不持久,没几个呼吸,便转为难闻至极的蛋白质焦糊味。
时却听到沈司奥笨拙地跑向火圈的另一侧,随即是他拧开二人随身携带的饮用水,库库往身上浇水的声音。
……这样还是会烧着一点啊,小弟弟,她无奈地想。算了,一会再帮他拍好了。
“蝴蝶!”左撇子女朝火圈内扔进手上的工兵铲,差点一铲子砸到时却脑袋上,“你他X的脑子有病啊!”
时却抄起工兵铲代替自己的胳膊压住花藤,远离了点焰火,抹了把脸,几乎将面上揩下一层皮。
“可不吗,”她偏头咳呛两声,左手捡起把脚边的干草,边挥舞着逼退身边的毒蜂,“我以为谁都知道这事。”
本来火圈就自带烟雾地熏了一会,如今再近距离被熏,这些毒蜂没几下便晕晕乎乎地掉落在地。
时却改换了个姿势,拿脚踩实工兵铲,腾出右手去拔身上被毒蜂蛰入的毒刺。
“除了沈司奥,其他人先离我远点,”她冲一群神色复杂的紫蝎胡说八道,“我很保守的,烧成这样,害羞得不行。”
她还记得这些毒刺至少一分钟内不会融化,于是在心里计数,想着能拔多少拔多少。
两分钟内拔不干净的话,干脆一巴掌拍进身体里,再扫掉上面的黄白内脏,来个毁尸灭迹。
难道不可能发生青藤里的毒蜂来不及蜇人的事情吗,那肯定是可能的。
反正证藤们烧成碳了,死无对证。
而后头证实毒是蜂蛰了人时就注入身体的……到时候再看能不能搪塞过去吧,不行的话,大不了携老板逃跑。
总好过冷眼旁观,看“毒蜂大礼包”冲出火圈再爆炸来得好。
而且那种情况下,能不能遵守承诺护住沈司奥,三人一块及时离开,可就两说了。
时却正有点发散地想着这些收尾之事,顶着一个湿漉漉脑袋的沈司奥慌慌张张地冲进火圈,挺大个人了竟然平地左脚绊右脚,差点要扑到她身上。
时却担心被她没被蛰死,老板反被刺而上天,拿胳膊肘将他顶出个安全距离。
他手里拿了一个长柄杯刷似的玩意,表面带有粘性。
这玩意贴在时却被刺入一圈的毒刺边上,稍一偏转就能黏上毒刺或其上的毒蜂内脏,再划过一圈,便可以效率很高地拉扯出来一排毒刺。
时却好奇地问:“挺方便,这啥?”
沈司奥跪在时却大腿边上,粘完上面肉眼可见的最后一圈毒刺,仰头瞪她:“打扫工作台里精细零件用的,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理解不了。”
时却极有求生欲地住了嘴,明白可能刚才的场景对一个未成年来说稍显刺激。
待机械师神速地真在两分钟内弄出了所有毒刺,她挑拣着找了个新话题:
“……那个,你也不顺手给我带件衣服进来。”
裤子还好,她的上衣燎出不少破洞。
沈司奥看上去几乎要内伤了,咬牙切齿地冲圈外喊:
“……蝴蝶要衣服!谁把我背包丢进来!”
等时却隔着火圈囫囵套上新的上衣,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
齐姐指挥众人收尾,做些弄灭火圈、搬开穿地兽的工作。
“后头在森林碰到这玩意的话,”时却听到一个紫蝎和同伴感慨,“是会容易点,还是会更麻烦啊?”
是了,花藤大概率不可能只有一株。往后几天,说不定还真要频繁和这种变异植物继续打交道。
森林条件下……这种变异植物会怎么行动?会给蝎子的大部队带去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