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无声收回视线继续处理工作,“我能让你有什么事?”
“可是你明明就让我做了不少事。”季留云没走,脚步钉在原地。
“你觉得我很笨,会惹人生气,所以就让我去惹别人。”他低头整理好小背包,黄头发看起来都焉巴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季留云不会遮遮掩掩自己的情绪,这么零星渗出来点失落,盖在他那本来开朗灿烂的性格里,更加显眼。
光说还不算,他甚至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无所谓你们怎么看我,我知道自己对顾千意味着什么。”
话讲完,推开办公室出去了。
城无声张了张嘴,转头问张助:“他刚才是在干什么?”
张助放下手里的文件,欲言又止。
“说。”
“城总,人心是肉长的。”张助终于豁出去一般,“这两个多月你看不出来么,这鬼一门心思在顾千少爷身上呢,虽然不太聪明,但总之是晓得好赖事的。”
“也不能……人家傻,就乱使唤吧。”
“我……”城无声坐直了身子,“我,我每次给他发的钱都够多了吧。”
张助不着痕迹叹了口气。
城无声开始自省。
有吗?
他有因为季留云是个傻子就没尊重他吗?
……好像还真他娘的有。
城无声不瞎,就这么两三个月看顾千和黄毛相处,那缺德表弟虽然嘴硬着,但实际上已经容许生活里有这么一个鬼了。
这要是回去告个状,那不得坏菜?
城无声紧急避险,给黄毛发消息:“我给你加工资。”
季留云估计是在骑车,过了几分钟才回: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
如此客气。
城无声抬着手机让张助分析。
“他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
后者分析不出来,只是推了推镜片,盖住自己批判的目光。
城无声:?
*
翌日,无往巷开了一家快递驿站。
这就过于荒唐了。
整条巷子拢共两户人,得多没脑子才敢把快递点开在这。
那边正紧锣密鼓地张罗,顾千就扒在院门口看,一件外套无声地盖在他肩上。
顾千几乎是凭借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这一退,后背就紧紧地贴到门上。
他是真怕了。
这两天顾千被折腾得不轻。
傻狗一天三个变化,要是早起说话时凑过来贴着顾千耳朵喷热气被一掌打飞,那么接下来那一整天,傻狗都会又笑又叹气,就杵在不远处,拿那种阴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人看。
要么,说是给顾千擦嘴,故意把大拇指摁去顾千嘴巴里,结果自然也是一掌打飞,于是他就依着那个姿势原地坐靠着,还搓着手,感受余温。
视线依旧是那样既开心又悲哀。
关键是,傻狗不怕打暴力威胁不到他。
这是最恐怖的。
顾千试过讲道理,问他怎么了?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季留云只是摇摇头,噙着笑,眼里却缀满悲伤和哀痛。
这死鬼中邪了。
顾千决定等陈巳师父回来之后带傻狗去看看脑子。
入夜,月盘高悬,树影婆娑。
死鬼屋里低泣不停,断断续续飘过走廊,落进顾千耳朵里。
他忍。
他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那头哭得越发情真意切。
天地良心,顾千自认他是个通人性的,看到傻狗断腿也要保护自己后,他也动容。
他能给的,吃的,穿的,住的。
顾千扪心自问,自己都给了。
这死鬼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忍耐多日,顾千也没想什么要尊重彼此,一脚踹开了季留云房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衣服被裱在墙上,画框之下,季留云抱着被子,正像受惊的动物一样往墙边缩。
“你……你别过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顾千皱着眉靠近。
“求你,求你了,我不想伤害你。”季留云甩着脑袋,痛苦不已地用被子捂住自己身体。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没见他这样过,顾千瞧得心烦意乱,“你到底怎么了?”
季留云闭上眼,挤出两行小溪一样的泪水:“我,我会伤害你的。”
“顾千,你太单纯了。”季留云的目光被眼泪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低吼着,“你不知道靠近我会发生什么,你承受不住!”
他是那么悲伤,像一头在暴雨中挣扎的狮王,即将被痛苦压得粉身碎骨。
“哈?”顾千满头问号,他也要被压碎了。
他调动埋在季留云体内的咒,反馈是并没有异常,这死鬼魂体安稳,哪来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季留云缩成一大团,顾千每靠近一步,他就拼命把自己往墙上挤。
他用尽全力捂住被子,“不行,哪怕你想也不行。”
顾千一脑门子官司:“我想什么了?”
“我还不能标记你,你身体不好,我们不能这样。”季留云声音哑得像是在嚼沙,泪水坠下从未有过的脆弱。
“我试过许多回,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Alpha!”
顾千表情都听凝固了,“啊,啊?”
“你看,我就说你都不知道。”季留云甩着眼泪摇头,绝望之中甚至挤出一个笑容,“好吧,看了这个你总会知道厉害的。”
他掀开被子,指着自己那一柱擎天,满脸悲愤欲绝。
“我到易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