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苒试了试木杖是否趁手。
这小兔崽子,等她逮住了,非得让他交待清楚不可。
流韵楼的装潢比不得利来楼端庄大气,砖墙不过漆了一层褐红染料,门前两棵歪脖子细柳堪堪抽条,来往客流大都是一些只会写酸诗的失意书生。靡靡之音隔着木门不甚清晰,还能瞧见后院艺妓娇笑嬉戏。一路艰难躲过群众视线的温舒苒大抵明白了这所谓流韵楼的营销定位,愈发觉得小菽曾提过的“鬼混”二字大有深意。
她悄悄摸去后门,没料想和阿稻撞了个正着。
准确来说,阿稻并没有认出她,只是正好低头快步从她身边经过。数日未见,他的身上更邋遢了些,身子骨似乎也显得愈发瘦削,眼眶下浮着乌青,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被人揍了。昔日尚算俊俏的五官已经看不出来什么精神,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
温舒苒稍一愣怔,才欲出声喊他,却听见少年走出来的后门中传出些动静。
罢了,她如今高低也是个成年女性,就耽搁一小会儿,凭自己的步速要想追上他并不困难。
温舒苒纠结一秒,故作镇定地拐进了流韵楼的后门街巷。
“……嘁,这死小子,倒是鬼机灵的。”
“孙哥,现如今风口浪尖,首辅就在平江县内,你怎的不怕他把我们这事捅出去?”
那人嗤笑一声,“这死小子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一清二楚,这么些年他倒是恨死温九了。”
直到温舒苒确认后面是听不见什么有用信息了,才蹑手蹑脚地原路返回。
帮她望风的衙役见这乞儿犹如河虾般扭着身板从窄巷里窜出,很是无法理解怎么能有人活出这般猥琐张扬的矛盾气质。
“你没见着人?”衙役指了一个方向,“你家阿稻刚出来,往那边去了。”
“见着了,也不算见着。”温舒苒颇为担忧自己在官府中的唯一人脉会因为擅自离岗而不幸受罚,“兄弟仗义!我这就去寻他,你先快回去罢。话说,你认识这附近有叫温九的人吗?”
离开街口不过两百米的衙役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温舒苒被他看得十分心慌:“兄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虽说我们都姓温,但我又不是每个姓温的都该认识……”
“整个青云镇就你一个姓温的。”衙役忽而开始同情这乞丐头子,并相信了“他”所受刺激确实非比寻常,“你要不再回去躺躺?”
穿越了一个多月的温舒苒终于知晓了原身的本名,温九。
就在她开始反思自己做过什么罪孽深重的事情时,眼尖的人民群众忽然就看到了这边偷溜出来的利来楼分子,当即一呼啦地全围了过来,菜篮里的臭鸡蛋和烂白菜整装待发,只等有人一声令下。
衙役无情表示他们互不相识,头也没回转身就走。
被抛下的温舒苒仰天长叹,遥遥望见正收拾行囊准备出镇的李二狗同志,两人隔着茫茫人海迎风洒泪、目送道别,场面一度很是悲壮。
青云镇因着大雨和江面潮气而云雾未散,正值清晨,出门买菜的镇民很是拥挤,此刻人影幢幢堆在一起,仿若压城黑云,沉默中却蓄满了即将倾泻的雨意。
“你就是那贪官酒楼里的说书温生?”人群中传来一声质问,语调不低,引得周围众人纷纷凑近,各式目光毫不掩饰地刺在温舒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