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乌金夹在胳膊里,右手握着乌平俪的牌位,瞅准时机,轻巧地跟在那人身后。
这个人个子不低,披着褴褛长袍一步一步走着。
“咚。”
要转弯了!
郝荨快步跟上,在他拐弯的时候顺利贴近,此刻,她里这个男人只有短短一米距离。
“……卡……”
她忽的愣住。
离得近了,完整的念经声倏地传入她的耳朵:
“……卡巴……”
等等,这是——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
郝荨:……
她反手就是一牌位,这个熟悉的高度,这个熟悉的惨叫。
稳了。
“谁打我?!”
长袍男猛地扭身,双目仿佛要冒出火光,但这束火在看到郝荨的瞬间一下子熄灭。
“荨姐!”余逸喜出望外。
郝荨骂道:“你有病啊!在这里念什么玛卡巴卡?!”
吓死她了!
余逸被骂得一懵:“啊?”
他突然四下张望了片刻:“荨姐,这是哪儿啊?我怎么穿着这个?猪呢?”
郝荨眉毛一皱:“你不记得了?”
余逸把长袍抖落在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脏死了!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虫!
“我只记得…我在林子里挖土,可是那里都是黄土地,没有那种黑红色的‘白土’,然后……”
他想起什么,打了个冷颤。
“然后我碰到了一只好大的猪,跟山一样大!眼睛还是绿色的鬼火!一看就有问题!”
“等等,”郝荨打断他,“绿色?”
“对,绿色的!他一直追着我咬!不知不觉我就跑到了崖边,我本来想跟电视剧里一样,拽着藤蔓在下面躲一躲的,没想到那藤蔓不结实,断了!”
想到这,余逸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在按到手腕时,他“嘶”了一声。
他的左手以一个违反人体力学的姿势在半空晃荡着,断了。
“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再睁开眼时,自己的脑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包。
余逸泪眼汪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等发现他荨姐是拿什么打他时,他更想哭了。
怎么还在外人面前打他!
他缩着脖子,用完好的那只手拉住郝荨的衣袖:“姐,咱们快走吧,这神像不对劲!”
他看起来很害怕,眼睛无意识地四处转动,就是一眼都不敢看向那神像的方向。
郝荨回头看了看,这尊乌神像并不像一些神佛一样面目狰狞,就是一只普通的大黑猪,要是从山上远远看来,说不定还以为是盘烤黑猪。
“你在害怕什么?”
余逸扯着郝荨出了庙,才探头探脑开口:“荨姐,你不觉得,这个黑猪的眼神瘆得慌吗?”
郝荨侧头望去,哪怕他们已经出了庙,也依然能感觉到那尊神像的视线。
“小的时候我爸妈忙,就把我送到老家让我姥姥姥爷照顾,他们住的也是这么一个在山里的小村子,我那时候才七八岁,满山乱跑他们也不担心,只有一个地方他们不让我去。”
余逸咽了口口水:“就是村里的猪圈。”
“我姥说,猪圈邪门得很,它们看起来白白胖胖与世无争,每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实际上连养它们的熟手都不敢随便靠近!”
“我记得有一次,村里有个小孩不见了,大家还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是被拍花子抱走了,但我觉得不是,半夜睡觉的时候我还听到那小孩在哭!”
“我就偷偷爬起来在村里找,最后……在猪圈里找到了。”
那猪圈一天到晚都臭烘烘的,家养猪的体型又大,挤在一起又乱又吵,什么也看不见。
可余逸不死心,大人们都放弃了,要是他能找到,那不就是村里的小英雄吗?!
于是他撅着屁股钻进猪圈,里头实在太臭了,又挤又闷,村里照顾得不大干净,他身上自然也沾满了各种污秽,吐了好几次。
都快放弃了,他忽然被一只翻身的大猪拱到了角落。
先是一股没闻过的腥臭味传入鼻子,然后他摸到了一手湿热的液体,接着,灯忽然亮了,姥姥哭天喊地地冲过来,粗糙的大手一把将他捞起夹在怀里,用力打了几下他的屁股。
泪眼朦胧里,他只记得自己看到了半件失踪小孩穿着的红色T恤,还有那只躲在角落里的小猪往上看过来的眼。
只是,当时还很幼小的他明明记得,小孩丢了那天穿着的——明明是一件白色T恤啊。
“后来,我姥跟我说,猪这种生物是很恐怖的,要是饿极了不止会吃自己的同类,还会吃人!”
余逸想到过去的回忆,又打了个哆嗦:“正常的猪都是向下看的,只有吃过人的……才会有那种向上看的眼神。”
郝荨抱着小乌金的手紧了紧,然后,她看到了余逸慢慢变得惊恐的眼神——
她缓缓低下头,怀里的那只乌金正翻着眼睛往上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