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方引一想到谢积玉已经回来了,现在正跟他在呼吸一个城市的空气,便连走路的脚步稍稍轻快了一些。
可等方引打开一楼客厅正门的时候,所有的预先设想都作废了。
他透过摆放在门口的繁茂的天堂鸟叶片,看到大部分时间都空寂无人的沙发上正坐着三四个西装革履的人,和许久未见的谢积玉。
但是现在让他立刻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应该听到了开门声,正扭头望向这边。
一边上下扫视着方引,一边面面相觑。
方引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肯定不算好:面色应该是疲倦的,头发被细雨打湿,双手抱着一个木质盒子——一个倦怠狼狈的陌生男性beta直接推门而入。
而谢积玉此刻正侧面对着他,靠在沙发背上看一份文件,像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察觉。
几个月不见,轮廓消瘦了一点下去,但气质上更显得凌厉了些。他对着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眉眼之间似乎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隐怒。
感情上想爆发,理智上又明确地压制住了,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做。
让方引想起,那些由自己陪伴易感期的alpha谢积玉。
一个只能起到形式上的作用的beta,在那样关键的时候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偌大的客厅一时寂静。
方引就那么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明谢积玉从来不带工作上的人回家的,这让方引一时没了主意。
在外面遇到怎么都能解释称偶遇,可他直接推门而入,就很难把身份和动机解释成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泛泛之交忽然上门送礼来了。
一阵哒哒声从楼梯处传了下来,不消两三秒钟,一条边牧便越过沙发背,扑到了谢积玉的怀里,然后热情地蹭着谢积玉的手求摸。
就在这个瞬间,刚才长达十几秒的尴尬期忽然就被打破了,有人便顺理成章地接住了。
站起来的是个发丝已经泛白的长辈模样的男人,他定睛看了一会,尔后才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是方家的?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人老了,半天才认出来。”
方引的心头微微一跳。
他毕业后就在联邦首都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工作,一路走到今天主治医师的位置,在同僚和病人口中有确实一点点知名度......但对方却不是以他医生的身份认出他来的。
方家的元晖制药集团虽然著名,不少人也知道方家有他这么一个人。只是方引是非婚生子,在方家也没有他的位置,说到底登不得顶层权贵的大雅之堂,所以很少有外人能将他本人和方家的方大儿子联想到一起去。
就连他在医院工作几年,除了几个高层领导,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方引脑中快速闪过许多人,却也没有认出来对方,回话就更显被动。
谢积玉正用手揉着那边牧的脑袋,眉宇之间也没有刚才那样紧绷了,但是他也没有开口为这尴尬的场面圆一句什么。
不过他也不需要圆,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注意谢积玉的态度行事的份儿。
今天如果说漏了嘴,那也是方引自己的责任。
于是方引只能先从容地接下,回了句进可攻退可守的话:“是的,我是方引,您好。”
方引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揣测自己跟谢积玉的关系,于是心里盘算着先主动道个歉示意自己今天的唐突,把客人的样子装到位,然后放下盒子就走。
此时对方又开口道:“几个月前我女儿从马上摔下伤了腿,还是你亲手帮她做的手术,现在恢复得不错,我还没机会当面感谢你。”
方引快速想起那个才16岁的马术运动员女孩,手术住院都是保姆陪着的,好像是姓梁来着。被病人家属感谢是一件让方引有满足感的事情,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并不适合寒暄起来,毕竟这并不是他的主场。
谢积玉和其他人似乎都在安静地......等待着。
此刻这位爱女心切的梁先生好像才察觉到了眼下这奇怪的气氛,他看了谢积玉一眼,又转头看向方引,眉宇之间闪过一丝“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开口”的后悔感。
谢积玉依旧没有看他,可方引总觉得他的神态冷了下来。
此时管家适时迈着小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满脸歉意接过方引手里的盒子道:“不好意思方医生,应该去门口接您的。帮先生拟的运动方案已经好了,您随我去看一下吧。”
方引知道那份专为谢积玉拟的方案,那个退役的联邦前田径冠军在运动方面比自己懂的更全面,其实轮不到自己检视。
这个台阶让方引耳尖发烫,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他朝着对方点了一下头:“令爱有任何恢复上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先过去,打扰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