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走出医院的时候,天边还剩了一丝紫红色的云彩。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之后,他像是忽然被从一个24小时运转不停的喧嚣机械中暂时解放了出来,连路边的白蔷薇、川流不息的马路和街边嘈杂的商店都显得如此亲切可爱。
今天只吃了半份外卖,可是他此刻一点都不觉得饿,大概是此刻身体对于睡眠的需求排在第一顺位吧,于是决定今晚还是回了自己买在医院附近的房子里。
这个两居室是方引刚跟谢积玉结婚的时候买的,虽然地方不大,但方引一个人住着也够了。
屋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客厅里只有最基本的沙发、茶几和餐桌,两个朝南的房间大一点的的做了书房,小一点的就是方引自己的卧室了。
困意难挡,方引强撑着去冲了个澡后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可这一觉却睡得不平稳。
床铺仿佛变成了吃人的沼泽,方引则在其中越陷越深,身体被缓缓地被挤压着,直到蜷缩到一个再也无法动弹的极限当中。
方引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木箱子里,任凭他怎么使劲都不能挣脱出去。
就在这无解的时刻,一阵敲击声有规律地响起,而且那声音还在渐渐靠近。尔后木箱子被打开了,就在方引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救出去的时候,湿热腥臭的水带着泥沙直接倒灌进了木箱子,将方引的口鼻死死地捂住。
在窒息的前一刻,方引醒了过来,呼吸都在颤动。
梦里那种窒息的感觉慢慢被平复下来,方引尝试眨了眨眼睛才发现睫毛上都是湿漉漉的。
他摸索着戴上眼镜,床头钟显示已经是22点28分了。
方引静了一会,稳住心神之后,胃部开始有一些饥饿的隐痛。
他赤着脚下床,走到厨房的冰箱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食材,就在他心里盘算着要做点什么宵夜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方引呼吸一窒。
他轻轻关上冰箱门,顺手拿起一把放在流理台上的水果刀,然后放慢脚步靠近了门口。
“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开门开门......”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过来。
方引透过猫眼去看,果然,外面正贴着墙、垂着头站着的正是方澄。
他把水果刀放回厨房,将门打开一条缝,冷冷地盯着双颊绯红的人道:“大晚上发什么疯?”
方澄笑嘻嘻地向前一步靠在门边:“来看看你啊,不行吗?”
说着,一下秒便用力推开方引挡在门框上的手,径直走进了这方空间。
“这么一点大的地方你都住得下去?好像加起来都没有我的衣帽间大哎。”方澄在屋里转了一圈出来顺势躺在沙发上,玩味地看着方引,“怎么?被你老公赶出家门啦?”
omega柠檬味的信息素越来越重,方引看着这个小他5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冰,神色紧绷。
方引的脸色沉了下来,两步走到方澄面前:“所以你大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就是为了来骚扰我?”
方澄换了个姿势躺,然后把脚跷在茶几上,盛气凌人地看着方引,“谢先生才回国,还以为你们要蜜里调油好一阵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赶出来啦?都三年了,哥哥,你也真是没用啊。”
嘴里喊着哥哥,但方引很清楚,这话从方澄嘴里出来每次都是为了嘲讽。
方澄的母亲曾经是方家制药集团的一位高管,不知怎么的就和方敬岁在一起了,怀孕后就被接回了方家,不久后就生下了方澄。
方澄和他的母亲一样,在对待除了方敬岁以外的人都无比高傲。
在方引小的时候,尽管只是一支笔、一个玩具、一块蛋糕而已,这种方家取之不尽的东西,只要那东西是方引的,方澄就都要抢过来。
不过毕竟有年龄的差距,而且每次方澄要抢东西的时候方引都顺着他,长此以往或许方澄也觉得没意思了,最多碰到面的时候阴阳怪气几句而已,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如果你今天只是来耍酒疯,那你可以走了,我不欢迎你。”
客厅的灯光为方引的侧影蒙上了一层不甚清晰的光晕,宽松的睡衣衬得他更加瘦削,却并不显得柔弱。俊秀的侧脸一半隐藏在阴影中,像玉石一般通透却冰冷。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方澄的嘴角扯出一个上翘的弧度,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指在方引的胸口,“可你在谢积玉面前做低伏小那么久,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这么硬啊?”
几乎就是话音刚落,方引忽然伸出手去抓着方澄的手腕反拧到他的背后,猛地把人半压在沙发上,声音冷冷的:“我凭拳头。”
“疼......你松开我......啊!!!”随着方引手上的力道加大,方澄冷汗直流,说话的声音都疼得颤颤巍巍,“你不怕我告诉父亲吗?”
“看来你是忘了我是骨科医生了。”方引轻笑,然后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你猜我能不能卸了你的胳膊然后再装上去?等你这胳膊废了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医院,亲自给你开刀。”
方澄陡然睁大眼睛,他脸色煞白,嘴角的肌肉都在抽动,然后费劲地扭头看着方引,似乎是想要确认方引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你敢......”
方引的手微微用力,声音却无比冷静:“你想试试吗?”
方澄紧紧咬着牙一动都不敢动,他感觉方引的劲儿越来越大,胳膊仿佛处在了被扭断的极限上,才终于开口:“父亲......父亲让你回家一趟。”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