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走后,池青才往办公室内走了一步。
他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在二人身上来回点了点,露出一个有些惊奇的笑来:“你俩怎么?”
对池青来说,他跟方引一直是朋友,跟谢积玉在十几年前曾经很熟。
但这俩人明明说过十几年未见,眼下却不知道怎么地站在了一起,所以在池青看来有一种意外的惊讶。
只是方引的耳尖很红,一双手在身前焦躁地绞着,眨眼的频率都快了一些。
然后他不经意地低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几乎是在大喊着“我们现在很慌”的模样,又赶紧松开了它们,然后不自然地抬手、像是有些强迫症似的,按压着口罩上方的横条。
谢积玉双手抱在胸前,面上没什么表情。
“也是很巧,是......是这么回事。”方引说话罕见地磕巴了一下,“他的朋友正好是我的病人,刚才在聊术后康复的问题。”
池青又上前一步,距离方引几乎只剩下了半米远,然后便仔细地打量着起了方引的脸。
“聊这个需要靠这么近么?”池青认真地看着方引的眼睛,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又把目光移到谢积玉的面上,声音有些意味深长,“难道是方引在治疗中出了什么问题,你打算,动手解决吗?”
方引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池青会把话头转到这里。
池青大概只看到自己刚才将谢积玉推开的部分,不过这个对方引来说反而更好解决一些,他连忙摆手:“不是,你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在讨论他朋友之后休养要注意的事项。”
“是么。”池青的话听上去没什么情绪,转而看着方引,“你摘下口罩我看看。”
方引怔住了,心想难道是自己刚才在慌乱中并没有戴好吗?
只是他抬手摸了摸口罩,确认戴得很板正,没有什么错漏。
但今天无论是谢积玉还是池青,都看出来自己的脸不自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方引犹豫如果摘下口罩就更说不清的情况下,谢积玉先开口了,嗓音有些冷:“他说的是实话,你再刨根问底也是这个答案。”
池青点点头,似乎是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却转头定定地看着谢积玉:“是啊,我确实是什么内情都不清楚。”
他在“内情”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确实有不清楚的地方。”谢积玉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方引,“方医生很负责,所以我想邀请他当我的私人医生,毕竟,也有一些交情在。”
谢积玉在“交情”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方引大脑“嗡”的一声,生怕谢积玉说出什么来,让他都不敢对视。
池青狐疑地看着方引:“你答应了?”
“方医生要考虑一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谢积玉向外走,路过池青的时候停下脚步,声音却有些低,“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池青笑笑,一副不在意的表情:“彼此彼此。”
等谢积玉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门口,池青才有些咬牙切齿地暗暗开口:“哼,多少年了,还惦记着呢。”
方引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池青背着手在方引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在小沙发上坐下,“想起以前被狗咬过的事情。”
方引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啊。你打疫苗了吗?”
池青见他这个模样,就知道方引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便不禁想逗他:“打了,人家赔了我好几百万呢,很值。”
方引心里其实并不太认同这种损伤身体用钱摆平的事情,不过池青以前的经济条件不太好,有这笔钱换得自己的音乐梦想,也确实很值得就是了。
他没立场去批判什么,所以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会来?”
在池青刚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方引承认真的有被吓到。
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要在池青面前无所遁形了,紧接着而来的会是鄙夷、羞辱,以及失去池青这个朋友。
幸好池青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我在这附近刚做完理疗,想着来邀请你一起出去吃个午餐,没想到能碰见他。”池青顿了顿,接着问,“你跟我讲实话,谢积玉刚才真没有为难你?”
短短几分钟内,这个问题池青已经怀疑了三次。
“真的没有。”方引顿了顿,“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人对事物的反应,有时候并不基于客观现实,而是基于自己大脑营造出来的虚拟现实。
——就像自己刚才怀疑池青见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就会立刻认为他们之间是否有所暧昧一样。
而池青又是基于什么呢?
“我最近也有上网,他嘴里说的那个朋友,是晏珩吧?是你治疗的吗?我刚才在电梯里好像碰见他了,坐在轮椅上。”
原来池青大约早就知道他们是朋友关系了,不过为了不说漏嘴,方引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只道:“病人的隐私,我不能透露。”
“好好好,我不挑战你的职业道德。”池青站起来,笑眯眯地搂着方引的肩,“总之呢,他邀请你当私人医生这件事,我建议你别考虑,伺候这种人会短命的,得不偿失。你可别以为他会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谢积玉这个人有的时候有点挑剔,又有洁癖,不过说到底不是那种爱折磨人的,短命倒也不至于吧。
不过私人医生这事本来就是个幌子,所以方引想也不想便答应了:“知道了。不过今天你来找我,应该我来请你吃饭才对。对面商场开了不少新店,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