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深夜的海滨路上,只有海潮和海风吹过椰林的声音,几对携手的游客正沿着路悠闲地散步,享受海岛的夜晚。
所以当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边奔跑边打电话,气喘吁吁、声音急促的样子,还是有些惊奇地追随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似乎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方引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他大步跨上回民宿的台阶,衬衣下单薄的胸膛在急剧起伏。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行不通,他给谢积玉打了十几个电话,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也尝试联系谢积玉的助理Melissa,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复。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最新的新闻报道却更令人绝望。
当地的通讯已经被切断,权威新闻媒体只能不断地重播出事一瞬间的监控画面,一枚小小的光点砸在建筑物里,瞬间爆起了耀眼的巨大火光,滚滚浓烟腾空而起,迅速吞噬了一切。
许多国家的救援队、高层领导和联合国的官员都在其中,所以这件事情一出,瞬间成了全球的焦点。
社交媒体上的各种传言更是甚嚣尘上,最主要的内容都是关于为什么里面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有人说,那个被作为避难所的学校附近还有一个供临时调用的油库,肯定是被火星引爆了,炸毁了通讯设施,才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有人说,那个型号的导弹威力并不大,只是因为当地的反对派武装想谈条件,便趁乱劫持了里面的人当筹码,控制了他们的通讯设备;
还有人说,那个反对派武装的做派一向心狠手辣,这件事一出肯定会遭到国际社会的谴责与制裁,说不定还会继续发射导弹,直到毁尸灭迹……
方引定定地看着社交媒体上这些骇人听闻的传言,有些内容甚至还配了一些暴力血腥的图片。
他嘴唇没什么血色,眼睛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但手上的动作却很快,在机械般地快速刷新内容,一点都停不下来。
谢积玉的电话依旧打不通,发过去的信息更是没人回复。
方引尝试过联系谢惊鸿,毕竟谢积玉是她的唯一的儿子,而她又是联邦的三号人物,怎么都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
只是他没有谢惊鸿个人的联系方式,想尽办法打通了一个官方电话,又不能明说什么,只说非常关心联邦救援队目前的情况,能不能跟议长通电话了解一下。
病急乱投医,结果也是可以想而知,对方只公事公办地表示我们会转告给议长,就结束了。
方引没办法了,甚至私信给那些新消息发布者,问他们的消息的真实性,可每个博主都说自己说的是真的。
只是方引一旦询问一些细节,就会被对方嘲讽一通,扔一句爱信不信就拉黑了他。
凌晨的小岛下起了雨,天空与海是融在一起的墨色。
方引望着窗外,真切感觉到自己真的被流放到孤岛上,与外界的一切失去联系,这个世界好像对他来说已经不存在,自己则被彻彻底底地困在了这里,孤立无援。
他原本想今晚就离开小岛,可是最后一班轮渡已经走了,所以只能多等几个小时,赶明天上午的轮渡离开,再搭乘飞机到当地。
至少自己是个医生,就算谢积玉受伤了自己也能帮他。
只要有他的消息,只要能找到他。
方引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装在包里,然后便只能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的新闻,煎熬地等待着。
凌晨四点的时候,电视新闻里终于有了新消息。
画面大约是用手机拍摄的,清晰度有限,只见一队持着枪的武装分子进入了那个学校,冒着周围不断燃烧的大火,带出了几个头上被蒙着黑色布袋的人,粗暴地推搡着他们往前走。
然后一行人到了室外的空地上,朝天空开了几枪,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接着画面猛地摇晃了一下,视频就到此结束了。
电视主播只说这是刚流传出来画面,里面被绑架的人身份还没有确认,而目前还再继续联系救援指挥部一行人。
方引来来回回地翻看那一段模模糊糊的视频,想努力看到一些细节,来确定谢积玉并不在那一行被绑架的人里面,直到胃里传来一阵针刺一样的疼痛。
方引知道,这是情绪负担过重之后常有的躯体表现。
要是平常也就算了,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就要长途旅行,他还是不能放任就这样疼下去。
他起身,还没跨出一步便眩晕地几乎站不住,只能缓缓地靠着墙坐下。
这时他才发现身体已经有些麻木,心跳极快,鼓噪地似乎要跃出胸腔。
方引伸展自己的肢体缓了一会,才站起身去吃了胃药,然后才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只是闭上眼睛之后脑子更加混乱,各种情绪、画面和声音在互相冲撞,然后死死地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死结。
其实方引听Melissa偶尔提到过一次,说谢积玉的这次行程本来是可去可不去的。
只是方引也不清楚,谢积玉选择去的决策因素中,有自己的那一部分吗?
如果有一丝是因为自己,而他又出意外的话,那……
方引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也不能再这样干等了。
轮渡还有好几个小时才出发,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一些清晨出海的渔民,看能不能捎带上自己。
窗外的天色已经呈现黎明之前的深蓝色,外面景物也显现出了一些轮廓。
他起身简单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就准备离开,却在开门的瞬间,才注意到一直贴在门后的旅游广告。
那是一家观光游轮公司的广告,主打一艘船带游客遍览伊斯亚特岛的风光。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拨通了那个电话,对面人的声音有些懒懒的不耐烦,大约还在睡梦中:“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