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不久。”
听着程梦烬平静至极的话语,明慕生登时不可置信的将头抬起,问道:“什么?”
“我是自命人,生来就体弱多病,”程梦烬面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陈述着所有事实,“我也是卧底,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里。”
见他怔住,程梦烬默默将手抽回,不敢再去贪恋分毫的温暖,只是注视着他。
“你……”明慕生仅是一瞬便将将她缩回的手重新握住,慌乱到有些胡言乱语:“没事,没关系,我一定会替你保密,你别怕。”
“他知道。”
“云怀本让她下的毒?”
程梦烬突感喉中涌上股温热的腥甜,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偏头呕出口发紫的鲜血,随即便是剧烈不止的咳嗽。
“我去找医生。”被眼前这骇人的一幕吓到心惊胆颤的明慕生猛地起身,却被程梦烬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拽在原地。
“别去……”程梦烬虚弱不已的看他,用手死死按着绞痛不已的腹部,艰难道:“我求你……别去……”
“不去你就是死路一条!程梦烬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命!”
明慕生被她提高的音量定在原地,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他缓缓跪在程梦烬的床边,哽咽道:“我不想让你走。”
“对不起,”一直强撑着的程梦烬终是被压垮了所有,她垂眸看着手上的鲜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对不起……”
下一秒,她没入了极为温暖,却又极颤的怀抱。
“周晞,”程梦烬将头埋进明慕生的颈窝,声音愈来愈弱,“不仅我的梦要尽了,自命人那荒诞的日子,也要结束了。”
她艰难的向后退去,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塞进明慕生手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面上,恨不得永远铭刻在心里。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情愫,终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宣之于口。
程梦烬向他扬起抹笑,宛若初见那般。
“你说,等我再醒来,会变成小野花吗?”
“……”明慕生颤抖着呼出口气,笑着点了点头:“会。”
得到回应的程梦烬顷刻间脱了所有力气,她倏地向前倒去,在明慕生的怀里彻底与世长辞。
知道的。
在最初她便知道,她要以生命来推动这场规划良久的计划。
从山风的人来换药的那天,程梦烬就看到了不久后属于自己的下场。
有不甘吗?
有。
她恨自己弱不禁风,只是开始的几副药便令她痛不欲生,险些耽误了余下的计划。
她恨自己胆小怕事,连表明心意都不敢同明慕生说,哪怕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心里有悔吗?
从未。
能让自命接下来的新生儿是健康的,能让他们不再逃亡,能让母亲安度晚年,牺牲她自己又何妨?
程梦烬无畏无惧。
明慕生抱着程梦烬的尸体不知坐了多久,待天色昏暗才将人轻轻平放到床上,垂首怔怔望着手中满是血迹的信封,动作缓慢的将其拆开。
越看,眉蹙的越紧。
她在信中将她尚未完成的任务尽数托孤给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足以令明慕生心如刀割的请求他却不得不做。
[碍于我自身的底子实在太差,我怕是撑不到指定的日期死去,周晞,如果我走的太早,还请你务必隐瞒我的死讯,不要将我下葬,药里的毒应该能让我的尸体挺一阵再腐烂发臭,委屈你等到那天到来,再将死讯公之于众。]
她究竟为了什么能做到如此地位?
明慕生望着程梦烬如同沉沉睡去那般的面容,恍惚间有了答案。
不过是信仰罢了。
就这短短的两个字,轻到足以随时背弃、毫不在意;重却可令人奋不顾身,毅然决然的抛下自己的一切。
只为将其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