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海中就要有新的眼光。

光看到豆腐块的传说，眼光还是窄了。

第一天来，行李箱重了点，幸好宿舍在二楼，尚煦拖一拖拉一拉就撞进了C212的门。

没有人在。

第一要务是收拾床铺，东西也得放到对应的位置去。尚煦从行李箱里取了药品、绳子、杯子，看一眼柜子又收回目光。

顿了一下，他又猛地看过去，这学校就他妈有点不对劲。

被子是方块也就算了，柜子里的用品都码得跟七巧板似的？

两分钟后，他研究遍了舍友的柜子床铺，杵在阳台抱臂观摩一场强迫症行为大赏。

毛巾从长到短列成磬钟，沐浴露洗发水从矮到高搁成人类进化史。

还有戳在口杯里的牙刷牙膏，都歪向同个方向，像集体行礼的迎宾小姐。

大理石洗漱台下面，澡桶的桶环都清一色朝向外侧。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眼光的确得到了全新开拓。

他深呼吸，摁亮手机，对着金丝猴的对话框哒哒打字。

[延x煦]：猴哥猴哥，江湖救急！想想办法把哥从这里弄出去！

[延x煦]：你帮哥越狱，哥就教你编程，包教包会，童叟无欺。

顶上的“金丝猴”仨字秒变“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又秒变回去。

画面静止了一个世纪……

对面突然回复。

[金丝猴]：煦哥啊，有这机会去重点学校接受培养，咱们呢，就要好好珍惜这个浓郁的生活氛围和学习氛围。

[金丝猴]：就算你爸给你办转学没经你同意，也是为了你好啊。

尚煦眯起眼睛。眼看着一只泼猴瞬间进化成了斗战胜佛，得道成仙。

他丫浓郁的生活氛围……

尚煦还是警觉，望了眼宿舍门，趁没人赶紧躲厕所，一个电话拨过去。

尚煦：“喂，猴哥，牛肉火锅香不？”

金丝猴：“哎你别说，真香嘿，那可是我……”

说一半，感觉不对劲。

尚煦一挑眉，右眉心的那颗痣就跳动一下。

特意等足让对方尴尬的时间，他才开口说：“香就好，下次我爸请你，直接吃白食，不用帮他劝我。”

金丝猴：“嗐，你也别生气了。”

尚煦扶额：“没生气。”

金丝猴：“说真的，濠中那都什么地方？就像你爸说的，人随环境，换个新环境对你来说总是好的嘛。”

尚煦：“我随我自己，一个濠中能把我怎样？”

金丝猴：“哦，这话要我传达给你爸么？咱兄弟一场，请火锅就不必了哈。”

尚煦：“……”

金丝猴：“你该不是怀念你在濠中收的那帮小弟吧？”

怀念？

尚煦自嘲地笑了一声。

宿舍外面有几个人声越来越近，经过212时没有再往前走，直怼进门来了。

是舍友。

尚煦瞟了眼宿舍门，蹲下去压低声音：“不必，有什么话我自己去说。先挂了。”

说完嘟一下切断了通话。

刚挂电话，就听舍友压着嗓子惊呼：“卧槽有人？是那个休学的封道么？”

“人呢？行李箱不是他的。”

“这么久了，人家可能换新的了。”

封道这名字听着熟，尚煦灵光一闪，想起是宿舍门上贴的名字。

宿舍里空着张2号床，但门上依然是六个名字。序号2旁边就写着“纪封道”三个字。

尚煦这张床原本的主人。

想完这些，他发现自己跟新舍友的第一面就是扫人家的兴。

“封道，你在么？”说行李箱不是他的那个人书包都没放下，声音里都是喜悦，直跑到阳台来。

扫兴的一刻终究到了。尚煦从厕所出去，在狭窄的阳台里跟跑来的舍友视线一撞。

这舍友，个头跟刚才那小扑克差不多，但脸比他圆一点，眼睛比他小一点，皮肤没他白，也没他那么瘦……

嗯，小扑克的长相确实太好记了。

他冲舍友一笑，深琥珀色的眼睛在月色下有剔透的光泽：“唷，你好啊。”

舍友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卧靠！你谁？怎么进来的？”

对面一脸见了贼。

“穿墙进来的。”尚煦还是笑，“我十班新来的，尚煦。”

“哦。”这人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转身进屋，没再看他：“我们仨九班的，名字都在门上，你对照着认吧。”

尚煦：“……哦。”

门上六个名字，他看两眼全记住了，这人上了 3号铺，那就叫周述。

他倏地想起班主说的摸底考，又进厕所百度这学校以往出的题，了解一下难度。

门外又回来两个十班的舍友。

“东哥，你们班咋回事儿？今天来新人？”这是周述的声音。

东哥，据尚煦的记忆，是他上铺的沈东。

“没错各位同志们！我有下铺了！”尚煦听到他兴致勃勃地把书包往床上一甩，“勤哥，用不用给新人介绍我们学校？”

勤哥是尚煦对面4号铺的秦雨勤，刚在教室被几人围着请教题目。长得黑黑瘦瘦的，架着个酒瓶底眼镜，走路还在背单词。

听到沈东说话，他才从单词海里冒头出来：“我怕介绍完把人吓跑了。”

有个九班的压低声音：“吓跑啥呀，你们不知道啊？那个尚什么的，从明濠来的。他们那边校霸那都是真校霸，一个个都混街头收钱的。打群架一挑几，都打到九中、十六中那边去了。”

尚煦打字的手顿了一下。

“那应该叫街霸。”周述把毛巾往上铺栏杆一甩，话里都是嫌弃，“进过派出所没？”

“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九班的弱弱道，“这种人怎么来这的？这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