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知道京城中还有这样一处地界,闹市之中居然有一座寺庙。
“沁儿,往这边。”
她停下脚步,想抬头看看匾额,孟听寒在她身前几步之外停下,回身朝她伸出手。
二人慢慢走来,倒也不觉得远,地上还未有积雪,只当是散步了。
不过这雪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飘飘洒洒不知要下多久。
魏长沁收回视线,迈着小步上前,抓住他的手。
钟声悠长,惊起飞鸟掠空,鼻息里全是香烛烟熏味。
实在是太冷,长公主把手揣在袖子里,跟在孟听寒身后。
从后边看,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点,耳尖被冻得发红,透着光还能看见其间的血管。
魏长沁看着他的耳尖发呆,下意识向前走着,不料他突然停下脚步,她来不及刹车,一下撞在他背上。
鼻子撞得有些疼,孟听寒的身形一顿,并未立刻转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她抬手攥着他衣服,脸还埋在原处,低声说没事。
疼痛只是一瞬间,她耳朵隔着几层衣料贴在他背上,他说话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伴着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她耳膜。
孟听寒似乎是正在与人叙旧,她听了几句,只觉得云里雾里。
“……这位是?”
她意识到话题落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不知道说话这人是何身份,会不会认出她,长公主还是立刻戴上了风帽,将自己大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是个青年,衣着相貌都算普通,孟听寒侧身将她护在身后,遮挡了对方大部分视线:“是我在宫外的朋友。”
“朋友会大雪天出来陪你上香吗?”
青年人看破不说破,面上笑得还算是含蓄,戏谑地道。
长公主心中猜出,此人应该是孟听寒在宫里做侍卫时的同僚,也期待起他会如何回答。
孟听寒微微侧过脸,二人视线短暂相接,又迅速撤开。
“……是我缠着她陪我来的。”
孟听寒回身,对上她藏在衣帽中睁大的双眸,“求了好久,才肯答应…等下次再见面时,我请你喝酒,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说罢,也不等那人回答,牵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一小段路,她发觉已经过了上香的佛堂,而是到了后院某处树林中。
孟听寒带着她走到一棵榕树下,虽已是深冬,但树冠上仍是层层叠叠的绿叶,垂下的根茎板结支起,简直像一座城墙。
这榕树看上去是有年份了,独木成林,树枝因为太粗太重,都被压弯落在地上。
她注意到树上挂着许多红色的绸布,挂得密密麻麻,即使她再不了解也该明白,是用作祈福许愿的。
“抱歉,我没想到会遇到别人。”
孟听寒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不满,熟练地带她来到放置着纸笔的亭中,“这是我老家的传统,族里有兄弟姊妹过生日时,就会去寺庙中许愿。把愿望写在信笺上,高高挂在枝头,这样神女就能听见…”
他沉默了片刻,笑道:“沁儿是不是觉得很愚昧,是哄孩子的话。”
魏长沁将手探出斗篷,在案上将红缎子展开,细细抚平:“怎么会。”
她挽着袖子研墨,待研好后,将手贴在自己耳后,抬眼看着他:“你不写么?”
孟听寒盯着她,二人对视了一阵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想让我帮你写?”
长公主对他近乎冒犯的视线毫不在乎,眉眼弯弯,歪着脑袋:“今天是你生辰,本宫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雪落在地上的声音犹如玉碎,四面漏风的亭子里,等不到回答的长公主打了个抖。
孟听寒叹了口气,把她圈在怀里,拿起桌边分叉炸毛的毛笔。
“不必……还是快些弄完,一起回去吧。”
即使是拿着分叉的毛笔,他仍能将字写得端正美观,到这毕竟不是纸,写在布料上难免浸晕,长公主垂眸看着他写完,心中默念。
去岁千般皆如意,今年万事定称心。
他将笔搁在一旁,待墨水风干的间隙,环在她腰间的双手紧了几分。
“沁儿不写吗。”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耳廓,她只觉得有股热意从胸口直冲到耳尖。
她大抵知道自己如今是何模样,仅一层薄薄的胭脂根本遮不住滴血般的红,低下头,随手扯来一条红缎攥在手中。
“你不许偷看。”魏长沁轻咬着唇,对方也适时松开了手,轻笑着拿起桌上的缎带。
孟听寒瞥了一眼她紧攥的手,眼底笑意渐浓:“沁儿慢慢写,我绝不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