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上前敲门,敲了好半晌,门才缓缓打开一道缝,门缝内是一个没穿罩袍的老妇人,她面容枯槁,十分防备地打量着言朝,道:“你有什么事吗?”
言朝莞尔,道:“老人家,您别紧张。我们是想住店。”
老妇惊讶地看向言朝,道:“你,你说你要住店?”老妇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禁又确认一遍,道,“你们,真的要住店吗?”
言朝微微侧身,指向身后二人,道:“您看,我们三个人,如假包换。坏不了一点!”
老妇又看了看两人,思虑少顷,道:“进来吧。”
老妇一开门,才看到言朝肩头的墨墨,瞳孔骤然紧缩,惊慌大叫道:“是乌鸦!!!别过来!别过来!!”老妇连连后退,脚下不防,瘫倒在地上,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浑身战栗,失声痛哭。
遥旭道:“你怎么了?”
言朝不解,赶紧让墨墨钻进包里,尝试安慰道:“您别怕,别怕。它不会伤害您的......”
“不!我不听!!你们,你们是神上门的人......”老妇凄声嚎叫一声,道,“苍天啊!为何就是不愿放过我们啊!!!”
言朝一时无措,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老妇都听不进去,但又必须得让她冷静下来,便向一旁的两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莲溪来到老妇身边,蹲下身,一边轻抚着背,一边放缓了声音,道:“我们并非神上门的人,不会伤害你,乌鸦是同伴,并非那邪门歪道的之物。”
一听这声音,言朝心忽的漏了半拍。
他说,同伴。
他的声音低沉清透,似有魔力一般,老妇的情绪竟真的渐渐平稳下来,颤巍巍道:“你们真的不是神上门的人?”
遥旭拍着胸脯保证道:“如假包换,绝无欺瞒。”
老妇又打量了他们半天,终于放下心来,莲溪将她扶起,她擦擦眼泪,展颜道:“方才是老妪失态了,三位夙夜前来,一定饿了,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些吃食。三位好坐,桌上的茶是新沏的。”
莲溪道:“有劳了。”
老妇路过言朝身边,欠身道:“对不起姑娘,刚才冲撞姑娘了。”
言朝摇摇头,温声道:“您言重了,是我唐突了。”
老妇笑了笑,招呼三人落座,她便转身去厨房了。
三人在方桌前落座,莲溪给言朝倒了杯茶,果然是温热的,言朝自然接过,喝了一口,入口有些涩,但喝进去身体暖暖的。
这里地方不大,就两张桌子,陈设简单,略有发旧,但收拾的很干净。烛台上的蜡烛明明灭灭,发出极细微的“滋啦”声,照得一室温暖。
一道门,两个世界。
不多时,老妇人端上来一盘糙饼,一叠酱菜和三碗野菜汤,老妇人面露窘态,道:“实在对不住,我们只有这些......”
遥旭率先拿起一块糙饼,咬了一大口,点头道:“这饼真不错!外焦里软,还带着丝丝甜味。我喜欢!”
言朝也端起碗喝了一口野菜汤,称赞道:“能把如此简单的野菜做得如此美味,一般人可没这水平。”
莲溪看了言朝一眼,一口饼,一口汤,点点头,没说话。
老妇闻言,眉头舒展,道:“你们不嫌弃就好。”
三人吃饱喝足,思虑一番,还是决定问问,言朝道:“我能问问您,为什么会如此忌讳神上门吗?”
老妇垂首不语,沉默半晌,边摇头边低声啜泣,似有难言之隐,不愿多言。
言朝低叹一声,道:“既然不愿说,我就不问了。”
老妇却突然紧紧握住言朝的手,眼中噙着泪,目光深远,似有万语千言,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黯淡,心中热望一点点冷却,握紧的双手也无力地下落。
言朝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及时回握住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宽慰似的拍了拍,一股暖流在掌中流连。
两个人都笑了。
三人上楼聚在遥旭的房间,言朝拿出那副药包,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张说明,再瞧内容,可不得了。
白芷:去三尸;
桃皮:辟邪气;
柏叶:降真仙;
零棱:集灵圣;
木香:消秽召真。
再一看剂量,每味药竟足足有五钱,还要泡足九九八十一天,这要是再加点葱姜八角,人都要腌入味了。
言朝道:“这能不能成神是不知道,但肯定能让泡足了的人化成灰都是香的。”
莲溪将那本《神上门综记》往桌上一扔,笑道:“飞升在这简单如清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享乐即可,人们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就怕这清水混了泥,最后乐极生悲一场空。简直是愚蠢至极。”
遥旭冷哼一声,道:“一念生万念。成神若是这么容易,那那些一心想要飞升,却被天劫劈死的人,岂不是要血溅五步,投胎也不能安生。”
有的人啊,总想一步登天,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做神,又岂是人们想的那般自在逍遥。
这哪里是什么正道法门,根本就是蛊惑人心的邪魔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