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众人惊愕,直觉被下套了,心道帝君不愧是帝君。
与此同时,不少人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在心中感谢自己方才没有上去出风头,可还没等这口气喘匀,又担心雁霄会不会因为景言之流借此将大小神官查个遍,届时这天迦山岂不是要空了!
如此一想,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平静,内心却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难耐。
枫弋单手支着下巴,嗤笑一声,道:“这些个神官们的心思未免也太好猜了。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他们被帝君带的太单纯?还是刻意做给谁看?”
他的声音不大,旁人听不见,可正巧被赢了比试回来的遥岐和母依听见,遥岐朝他使了个眼色,并非责怪,道:“你还真是快人快语。从前做人不见你多说半句,如今做鬼倒是愈发能说。”
三人看两人顺利回来了,心里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枫弋睨了他一眼,笑道:“我都重获新生了,还不让我换个活法啊。我现在愈发觉得,以前的我可真是个闷葫芦。”
四人一听都笑了,明祈道:“你如今就是那胀葫芦开了塞,咕噜咕噜往外冒啊。”
话音刚落,就听雁霄道:“景言,方才的武试输了,你可服气?”
比试时,景言因使用禁术至失了心智,现下清醒过来,正被两个神兵押解,垂首跪地,不发一语。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静默少顷,景言抬起头,眼中还残存些许戾气。他发髻凌乱,背上的伤口正不住地流血,但被他用法力压制,不至于流到地上。他虽狼狈,却仍持着武神的风貌,败不失度。
景言挺直脊背,仰天大笑一声道:“败了就败了,有什么服不服的!我为求胜,用了禁术,伤了同僚,那是我景言技不如人!但我从不后悔!除了那两个,其他不过是酒囊饭袋,我若了结那就是替天行道!”许是说得有些激动,景言咳了两声,又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在此之前,先用我的功德修好被我破坏的物什,结局已定,我可不想死了还欠人的。”
雁霄望了景言一眼,道:“好。待你还上了功德,便去极北之地流放吧。”
话至此处,五个人心下一惊,忽然对神官们有了新的认识。从前以为他们都是蛇鼠一窝,如今再看,虽然他们都有夺权之心,却也不是举世皆浊,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思及此,几人心中不免唏嘘,都说神生漫长,却也在弹指之间。
云湘感叹道:“想我们刚来时,因早知此间水深,便一味地藏锋,不愿与他们过多牵涉。如今却觉得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明祈道:“说实话啊,这些日子也给我憋的够呛。往后咱们就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爱咋咋地。相信经此一事,他们心中已有考量。”
遥岐道:“反正只要咱们几个不离心,那便没有什么能影响我们。”
这时,枫弋绕到中间,两手各搭上明祈和遥岐的肩头,贼兮兮地笑道:“你看你们一个个的,文神、武神、季节神、医神,以后我可要多仰仗你们了。”
母依“哼”了一声,抱臂笑道:“你堂堂鬼王,坐拥整个鬼界,还需要仰仗我们?说吧,什么目的?”
说罢,其余三人一齐望向他,立马将他围在中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问,那模样就是在说“若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枫弋就走不了了。”
枫弋倒也不怵,但一想到周围这么多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此时此地貌似都不太合适,便隐晦的,低声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们约个人。”
“......”
四人心下了然,却“哦”了一声,就散开了,神色平淡,似是毫不关心。
枫弋不明所以,道:“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话音刚落,周围也跟着安静下来了。
就在刚才,雁霄下令流放景言后,人群中霎时响起了阵阵欢呼,神官们纷纷高声称赞着“帝君英明”,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景言的怨愤之语。景言做神百年,为人刚直暴躁,办事干脆利索,但平时没少得罪人。
如今被流放,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天迦山,之前在他这受了气的,趁着这个好机会,把对他的不满一股脑儿的全骂出来了。
骂声与欢呼声齐飞,掩盖了五人的低声交谈,也淹没了景言短暂却也算是辉煌的神生。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武神景言,若说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怕仅仅只剩他自己了。
弥兰节结束后,天迦山一切如常。完全没有因为离开一位神官而发生任何改变,因为那空暇的位置很快就被下面的神官取代了。人间供奉的庙宇神像很快变了新样,新的故事也在人间广为传颂,神官的去留普通的就像一顿家常便饭。
枫弋自打从那次比试之后,隔三差五就借着“会友”的由头上山。天迦山上下无人不知新任鬼王和遥岐四人情坚如铁,还因此招来不少人对他们友情的羡慕,人间更是不知写了多少关于他们的话本子,弥祯和虞致还将这些故事搜集个遍。
这个行为整整持续了三个月。渐渐的,众人发觉不对。
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可这一个月一多半的时间都来算怎么回事?鬼界那么大就没有事要忙?
鬼界与天迦山虽说有千里之遥,可对有法力的人来说,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枫弋此举,不知红了多少眼,寻常出界都要耗费不少法力,且有诸多限制,可这鬼王却像到自己家一样,啥都不影响。
众人心里苦,真是法力高强压死人!!!
话又说回来,再好的感情也用不着来的如此频繁吧。就连雁霄都打趣,不如直接为枫弋在天迦山批座宫殿,省得他两地奔波了。
虽说众人不太理解他的行为,心里有意见也没放在明面上。毕竟枫弋每次来都会带来不少礼物,又经雁霄的手分别依制送给他们,各路神官一个不落,所谓拿人手软,自然不会多说。
春神殿内。
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把枫弋这段时间送的礼物都罗列到一块,武器法宝、灵丹妙药、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枫弋独坐在一旁,笑道:“这都多久以前送的了?你们还没看够啊?”
明祈回头望向他,带着点批评道:“你才当了鬼王多长时间?就算你是鬼王也不能这么挥霍吧!你再这么送下去,迟早把鬼界给败光了!”
云湘也道:“就是!鬼界如今最应休养生息,你这么做,他们就没意见?”
母依似是想到什么,“砰”的一声,拍案站起,道:“枫弋你小子不会是从哪抢来的吧?!!!”
遥岐挑眉,狐疑地看向他,道:“枫弋,怎么回事?”
只听“噗”的一声,枫弋刚喝进口的甜浆瞬间喷出,看着洒在地上的甜浆,还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道:“真是可惜了。”随即看向四人,三指朝天,又道,“我对天发誓!这些东西绝对是正经路子,没偷没抢,全是小爷我自掏腰包。”说罢,面上还带着点小得意。
这话听着就更不对劲了。且不论身份,做人时,枫弋是几个人里最穷的。他常年漂泊在外,四海为家,总嫌那些黄白之物压身难行,也觉得自己这情况着实没必要有太多钱,再加上他挑嘴的习惯,有钱也吃不到顺口的,在遇上遥岐等人之前,一直是被迫得过且过。
后来遇上他们之后,出行有朋友陪,吃住有朋友管,但也不是白吃白住。挑嘴的习惯没了,他精气神足了,一个顶俩,长斧一挥,能打仗,能砍柴,更不必为钱财烦忧了。
四人面面相觑,大声道:“快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枫弋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道:“这就要感谢我亲爱的朋友弥祯了!”
早在枫弋与几人相约终无山时,这事就开始准备了。弥祯一直不放心枫弋,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不比他们,早已成家。作为朋友,免不了要为他多考虑一些。
本是弥祯私下找了枫弋,弥祯原是想他如今成了鬼王,肩上有了必须要担的责任,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性。早闻鬼界地域广阔,物产丰饶,若是治理得当,重现辉煌指日可待;再加上日后还会有信奉他的信徒,财富自是不可估量。可这些都不稳定,信徒可以随时离开,为君也不应随意挥霍,枫弋虽不在意这些,但他如今的位置,这些东西却是必不可少的。
最稳妥也是最合适的方法——拥有自己的私产。
几人游历之时,曾遇上一些无主的荒山,弥祯当时亲自勘探过,这里面有几座必藏金矿。他从这几座山中选了一处最适合枫弋的,让他去开采。这还没完,开采所得钱财再投资其他产业,届时他便可借由这些钱财傍身,也可将这些人间的钱财转化成鬼界的钱财,在必要时用来打点鬼界一应事务。
没想到,枫弋与弥祯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两人所求截然不同,枫弋却是为勇敢求爱。
天知道,弥祯在听到枫弋亲口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时有多震惊。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枫弋此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和姻缘二字有任何关联。
一向端方理智的弥祯,抓着枫弋的肩膀连问三次“这是真的吗!”在得到枫弋肯定的回答后,又连问三次“你是认真的吗?”倒不是不信任枫弋,而是怕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空欢喜一场。
枫弋倒是很乐观,若是真做不成爱侣,做个朋友也是好的。再说他有这些保障,也不会吃亏,还能借机把这些神官的关系网打通了。不仅如此,枫弋还请弥祯找个人来帮他打理这些资产,所得钱财,还要和弥祯五五分。
弥祯没道理拒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但他有个条件:事成后改利为二八。弥祯二,枫弋八。
枫弋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同意了。
在妥善有序的经营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枫弋成功跻身有钱鬼行列。
四人这下听明白了,枫弋不仅一朝暴富,竟然还联合弥祯瞒了他们这么久!
明祈更是一想到之前,兴冲冲的把枫弋在集市和山上偶遇那段故事讲给弥祯听时,弥祯那个惊讶的样子,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了,真是不够朋友!
明祈道:“好啊枫弋!亏我们为你担心这么久,你和弥祯还真是一鸣惊人啊!”
云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遥岐和母依二人,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像是终于明白他这几个月频频献殷勤的用意了。
枫弋两手一摊,道:“比试那天不是就同你们说过了嘛!是你们当时不理我,那怪谁?”
四人相视一笑,他们本也是知道的,同样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就是没想到他这追求方式实在是捉摸不透,目标完全不对啊。
遥岐不解道:“你既喜欢人家,可这几个月也没见你主动找过一次。总不能我们不帮你约人,你就打退堂鼓吧。”
枫弋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要让那些个......”他突然停下,看看四周,又低声道,“我要让那些个狗仗人势的家伙们知道,你们是我罩的。今日我送了这些礼,来日可是要还的。以前是你们托举我,现在换我来为你们兜底。”最后这句话,枫弋说得格外郑重。
四人听罢久久不语,他们原以为枫弋情窍初开,一腔热血入情海,却原来还为他们考虑了这许多。
当初那个话少挑食还倔强的小子长大了。
一瞬间,他们忽然有些感慨,仿佛他们相识,以及那些在人间的一点一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枫弋见他们怔在原地,半天不说话,走上前朝他们摆摆手,笑道:“怎么?你们是不是被我感动到说不出来话了!”
“......”
云湘道:“我过两日要下山义诊,母依会和我同去。所行之处正好是汐乐将军管辖之地,那里即将庆祝丰收节,她邀我们去观礼。到时你自己把握机会吧。”
枫弋激动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明祈借机提议道:“你们俩都去了,不妨也带上我们吧。我俩冒然请求,还请湘儿替我们问问汐乐将军的意见,若是同意我们便去。”
枫弋立马举手道:“我那份自己去问!”
三日后。东南方。灯花镇。
汐乐早早的等在城门口,远远瞧见五个身影,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待五人走近了,方见她今日一身缇色长袍,一头青丝编成两个麻花辫,颈上还戴着一串红珊瑚项链,与她在天迦山时的样子相比,更显亲切。
汐乐先开口道:“欢迎你们来灯花镇。在这里,你们就叫我乌兰诺吧。”
那是她为人时的本名。
云湘道:“好,那你便也称呼我们的本名吧。”
枫弋兴奋上前道:“对对对!你还记得吧,我叫......”
乌兰诺打断他,笑道:“我知道,你叫枫弋。”
枫弋看呆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尽管她的笑很浅,但却有暖阳之意。
一旁的遥岐见状,不自然地“哼”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只得悄悄地踢了他一脚。不等枫弋反应,先道:“我等冒昧前来,还望汐......乌兰诺不要介意。”
乌兰诺摆摆手,道:“不会,人多更热闹。”
明祈道:“我们没来晚吧?”
乌兰诺微微侧身,抬手做请,道:“现在刚刚好。”
六人踏进城门时,青石板路上洒下一缕金辉,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灯面上镶嵌着稻粒、麦穗,迎风轻摇。镇中央的神庙前,香火缭绕,人群息壤。庙檐下的铜铃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响应。
门前架着一口大铁锅,咕嘟冒着热气,由米菜蛋肉等组合而成的八宝羹香气弥漫,孩子们围在锅边,眼巴巴等待。
乌兰诺介绍道:“这是为庆祝一年的丰收,也是慰劳一年的辛苦。喝了这碗八宝羹,来年就会一切顺遂。一会儿你们可一定要尝尝啊!”
五人连声应好,遥岐还不忘提醒道:“一会咱们看看有什么好东西,给弥祯他们也带一份。”
乌兰诺左右看了看,提议道:“不如就带一盏百姓们亲手做的花灯吧。”
母依道:“这个提议好!弥祯最关心百姓,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话音刚落,就听那煮羹的谷司高声道:“八宝羹好喽!来年再丰收喽!”
谷司给每个人盛八宝羹,六人站在队尾,排到他们的时候,八宝羹已经快要见底了。到明祈时,正好是最后一碗,还带着点锅底结成的锅巴,泛着一丝焦香。
谷司笑道:“公子呦,你这碗羹可是独一份哦!”
明祈看着自己这碗八宝羹,心情大好,道:“今日种花,来日结果。无论何花何果,皆是好花好果。”
谷司当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公子好见地哦!祝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平安顺遂,诸事皆宜。”
明祈干了那碗八宝羹,笑得更开心了,道:“谢谢你的祝福。这八宝羹真的很香!”
天色渐晚,花灯依次点亮,整个灯花镇笼罩在暖黄的光晕中。神庙前,几名赤膊大汉手持长杆,将烧红的铁水抛向夜空,化作万千金色火花,映亮了一张张幸福的笑脸。
六人施法隐于远处望着眼前景,心绪也被他们感染。
枫弋看向乌兰诺,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看得出来,那笑容里,除了对百姓们的喜悦祝福,还有对自己的慰藉鼓舞。枫弋笑问:“你经常参加丰收节吗?”
乌兰诺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每一年都会来。我作为这里的守护神,理应了解的更多一些。”
母依赞道:“说得好!像你这么接地气的,在山上可真是不多见。”碰上投缘的,也没了顾忌,想到之前在天材集那件事,忍不住吐槽道,“山上风气不好,山下也跟着学。瞧不起谁呢!还是这好,民风淳朴,其乐融融。”
其余几人脸色一变,以为乌兰诺听了生气,岂料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两声,道:“女子上通文,下通武,与男子无异,小觑者鼠辈废物尔尔。”
云湘激动地拉起她的一只手,道:“说得好!你说咱们怎么就没早点认识呢?”
乌兰诺笑道:“我可是比你们早生了几十年呢。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她顿了片刻,看向左侧的枫弋三人,又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为何天稷四君只有你们四个,却没有你们的妻子呢?”
云湘抢答道:“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做,才不要跟他们绑在一起呢!”
乌兰诺“哦?”了一声,看向云湘,道:“那你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云湘毫不犹豫地道:“我在世一日,便为世间医术博一份清明。行医济世,肝脑涂地。”
明祈满眼崇拜地望着云湘,没有说话,但当即为她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乌兰诺点了点头,道:“你的《生益要馈》在人间很有名气啊。不过署名似乎不是你啊。”
云湘却道:“此书融合了三代人的心血所著,我一人之名怎可代劳。只要受益于人,无名是有名。”
乌兰诺笑了笑,又问母依:“那你呢?”
母依道:“我身体里流着夜兹的血,但我心向八荒,传道不悔。”话落,母依还看了眼遥岐,笑道,“我当初就是因为他不干涉我想做之事才同意嫁给他的。若是他敢反悔,我马上不要他!”
遥岐回望向她,没有说话,眼中是止不住的骄傲和宠溺。
乌兰诺道:“都说人成为神之后,就应彻底与前尘决裂。你出世顶旧名,就不怕遭非议?”
母依哼笑一声,道:“总不能换了身份,就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吧。出世入世皆是个人选择,若为天下先,就算广遭非议也不足挂怀。”
话至此处,乌兰诺一把揽过母依和云湘,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天迦山习气我早就受不来了,一人清明难抵群狼环伺。幸亏有你们来了!”一朝遇知音,乌兰诺别提有多开心了,感慨道,“在我的家乡有一首歌谣,就叫做《根》。我时常用它提醒自己,只有不忘来时路,才能继续向前走。”
枫弋暗自纠结了一会,突然道:“能听你唱一次那首歌吗?”
乌兰诺转头看向他,其余四人笑而不语,只听她道:“好。”
乌兰诺清了清嗓子,悠扬浑厚的音调响起,那是她许久未有机会说出口的乞真语:
阿爸的马头琴声
在草原上飘荡
阿妈煮的奶茶香
飘过千里万里
远方的风啊
请你停一停
带一把故乡的土
让我闻一闻
根在草原深处
根在血脉之中
无论走到哪里
我都是草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