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他绕了半天,是对江州刺史的人选心怀不满。难道他自己想取而代之?不对,狸奴摇摇头,宗棠齐可是右卫将军啊!羽林右卫守卫宫禁,近水楼台,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显官,宗棠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难道……他真的是为三叔打抱不平?
狸奴满腹狐疑,成肃也一时捉摸不透,只好道:“赵兹方年纪虽轻,可他父亲毕竟是当年随谢将军击退北虏的功臣,驻守江北许多年,也算是死而后已。况且赵兹方还是徐大将军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阁下也莫要挂怀。”
宗棠齐叹道:“在下实在为令弟不平。”
成肃不动声色道:“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三郎也不会介意这些的。”
宗棠齐见成肃不为所动,便也不再议论这件事,闲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狸奴悄悄扒开帷帐看他们走远,这才从里面钻出来。
成肃送走了宗棠齐,伫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狸奴怎么看?”
狸奴刚走近成肃,便听他发问。
“若说让三叔做江州刺史,好像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成肃捻须道,“不过只是个幌子罢了。”
狸奴略一沉吟道:“阿父意思是,宗棠齐并非为三叔不平,而是对赵郎君不满?”
成肃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这位宗将军,你可了解他?”
狸奴仔细想了想,将当时在荆州的情形告诉他,恨恨道:“若非他偏要争功,急着将庾慎终首级送回金陵,江陵就不会守备空虚,庾载明就不会趁虚而入,战事就不会拖延这么久,我也不会白白吃了这么多苦!”
“这个宗棠齐!”成肃闻言,眸中晦暗不明。
“他才不会为三叔说话!”狸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肯定是对赵郎君有意见!”
成肃徐徐在庭中踱步,若有所思道:“赵兹方再怎么样,那也是宣武军出身,多少与我有旧谊。宗棠齐并非一介莽夫,怎么会到这里来说这些话?”
“阿父以为,有人在背后指使?”狸奴迟疑道,“可来的人是宗棠齐啊……他出身西土大族,才到金陵没多久,什么样的人能说动他出马?”
“现在都还不好说。”
“我去问问何主簿,”狸奴说着便往要走,“他一定能弄明白!”
“此事不急在一时,毕竟宗棠齐只是来说说而已,”成肃连忙拦住她,“这里头颇有些门道,你不妨去问问阿蛮怎么说,也算是给他提个醒。”
“徐郎君?”狸奴不理解,“这与他何干?”
“赵兹方毕竟是他姊夫,这件事应该告诉他,”成肃看了她一眼,道,“不过可别说是为父让你去的。”
“为什么?”
成肃笑了笑:“那岂不成了我在晚辈面前告别人的状?”
狸奴嘟起了嘴:“坏人都让我做了。”
成肃哈哈一笑:“这不都是为了阿蛮好?你去也不去?”
狸奴只好应下了。
徐崇朝每日在营中操练完,日落前总来府中向成肃汇报。狸奴在廊下等着他出来,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狸奴,怎么了?”徐崇朝一见她便知道有事,耐心地等她开口。
狸奴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竹筒倒豆子般把宗棠齐来访的事说了一通。她还记得成肃的话,半句没说是成肃让她来的。
徐崇朝默然良久,只是在思及某处时眸光一闪。
狸奴道:“郎君想到了什么?”
徐崇朝略一沉吟,摇头道:“我姊夫也是个任性的脾气,在军中多年,少不了哪里有缺漏。我提醒他多注意言行便是了。”
狸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徐崇朝叹道:“其实当初姊夫被任命为江州刺史,他原本不肯接受。他也知道自己无功不受禄,可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差事他也推脱不得。如今看来,果然惹来了麻烦。”
狸奴心头一动,隐隐约约有什么被忽略掉了。她脑海中乱得很,便索性不再多想。第二天,成肃新请的御医终于姗姗来迟,为狸奴把脉开药虚耗了半天。
成肃见终于有御医开出了方子,一时间欣喜若狂,叮嘱樱娘好好看着狸奴乖乖喝药。狸奴掰着指头盼月底,倒也一切遵医嘱,好生安分了几天。
眼看要到了离京的日子,狸奴问了问徐崇朝,才知道只他自己随成肃去京门,徐家人仍留在金陵。
其中的原因狸奴也猜得到。自从徐宝应做了镇北将军,徐家人便一直住在将军府,如今物是人非,那伤心地不回也罢。
此去京门,不知何时再还。狸奴打算去向徐娴娘道个别,成肃终于松了口,准许她出这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