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凛听明白她的意思,脸腾一下红透了,连忙低下头。宗棠齐笑道:“我家八郎已有婚约在身。”
温氏又问道:“不知是哪家女郎?”
宗凛埋首不言语,宗棠齐答道:“本是在益州定下的娃娃亲。”
温氏深感可惜,念叨个不停。成肃听他们闲谈,轻呷一口酒,扫了宗棠齐一眼。
平心而论,南阳宗氏如今显赫是没错,可毕竟在金陵根基尚浅,况且也并非清流名门。他成肃早已不是京门城中织席贩履的贫苦人家,有匡扶社稷之功,终有一日将立足于金陵,他的女儿,理应许配给王谢世家。
成肃暗自笑了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年方二十便定了亲啊……温氏还没从遗憾中缓过劲来,又感到一丝嫉妒。自家三儿子,明年就三十的人了,婚事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宗将军啊,”温氏不甘心,问道,“你家可还有没出嫁的娘子?”
“这……”宗棠齐眸光一闪,打了个哈哈,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啊?”
温氏听着他这话有戏,连忙道:“老身有个不肖子,如今还在外打仗,一来二去便把婚事耽搁了。怎能不让人着急啊!”
“老夫人说的,可是三郎君?”
“就是他!”温氏没想到他们还认识,心里有了底,道,“想来宗将军也是见过三郎了?”
宗棠齐把酒盏往案上一放,笑道:“三郎君一表人才,谦和有礼,真真是人中龙凤啊!”
温氏笑得合不拢嘴:“哪有那么好!不过三郎确实老实信得过,宗将军大可放心。”
宗棠齐略一沉吟,道:“说来也巧,我家中有一位阿妹,与三郎君倒是很般配。”
“哦?”温氏一下子来了精神。
“老夫人还不知道,我家中叔伯六人,兄弟姊妹二十人,其中最年幼的九妹,是我四伯的掌上明珠。四伯从前总想着为她寻一位如意郎君,可惜数年未能如愿。去岁四伯离世,九妹扶柩回江陵,正遇上庾慎终那件事,后来便随我来到了金陵。”
温氏犹豫道:“这位宗娘子,如今多大了?”
“刚满二十岁。”
温氏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正般配正般配!若是比狸奴大不了几岁,我心里还过不去这道坎!既如此,不如给他们换个八字?”
成肃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温氏:“阿母,宗娘子去岁丧父,如今还在丧期呢!”
“那又怎么了?”温氏瞪了他一眼,对宗棠齐道,“宗将军再仔细说说看?”
宗棠齐欣然应允,眉飞色舞地把宗九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温氏越听觉得很般配,成誉这么久拖拖拉拉不上心,如今再等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狸奴听得惊呆了,成誉还远在天边,终身大事已经被老母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不禁有些后怕,若是宗氏刚好有合适的郎君,是不是她今日便已许配出去了?
温氏与宗棠齐聊得热火朝天,席间再没有考虑过别的事。等到好不容易送走了宗氏叔侄,成肃简直要扶额:“阿母,三弟的婚事,您怎能如此轻率!”
“你还好意思说我?”温氏把老腰一挺,恨恨道,“你自己看看,从前家里穷,耽误了给三郎说亲,这暂且不提。就说你发达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考虑过兄弟的终身大事?五六年就过去了啊!我怎么能不着急!若说京门巴掌大小的地头入不了你的眼,这位几代为官的宗将军哪里有不好?老母我自己来操心又怎么了?”
成肃一时间语塞,只得扼腕道:“两姓联姻这种事,他、他、他并非高门啊!”
“你又是什么高门不成?”温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有多大肚量扒几碗干饭。我看他叔侄俩都不错,那九娘也是个出挑的。差不多得了!”
众人各自散去。狸奴只为成誉感到深深的无奈。宗九娘她倒是见过,庾慎终临死之日,她是在宁州刺史宗彦灵前戴重孝的女子。听宗棠齐说,闺名唤作纫秋。
桓氏不知何时走到狸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狸奴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狸奴摇摇头,“一顿饭的功夫定下了三叔的婚事,我真是没想到啊……”
桓氏似乎冷笑了一声,道:“依我看,那位宗将军本就是为这个来的。”
狸奴不可思议:“怎么会?”
“他那点小心思啊,”桓氏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把自家女郎说出来,所以先猛夸我家的,等挑起了话头,才正经铺展开。”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望了望四下无人,这才道:“叔母有句话,可得提醒你。自从你回来,朱娘变得很奇怪。我说不清楚,反正之前她没有这么刻意。”
“刻意?”
“你想想,是不是她把话题引到了婚配之事?”
桓氏走到了住处,轻轻为狸奴整了整衣领,道:“留意些。”
狸奴独自往回走,樱娘静静地拎着小灯笼。这一路格外漫长,她走到小院门口,突然对樱娘说道:“她若是真的针对我,没想到平白招惹了宗氏。阿父也会不高兴的罢?”
樱娘抿着唇,并不敢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