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顿时蔫下来,拉着柳氏的手撒娇道:“阿母,我就是不喜欢这味道!快把它撤掉,您若需要安神香,我去找正经的香铺配就是了。”
柳氏耐不住她软磨硬泡,总算是答应下来。狸奴当即命人将香炉搬走,开窗通风,折腾了一番,这屋里香味才散掉。
柳氏无奈地摇摇头。狸奴便趴在她怀里,道:“阿母若还睡不着,我便搬回来一起住,每晚给您唱催眠曲。”
“你这孩子啊……”柳氏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眸光闪烁着,“你回来,阿母自然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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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到底没让狸奴跟她一起住。狸奴在她眼里虽还是孩子,可毕竟已经十四岁,都到了许配人家的时候了。还跟母亲一起睡,传出去叫人笑话。
狸奴次日便去大市挑选安神香,特地带上了阿喜一起。在府中说话多有不便,待狸奴买好了东西,二人便寻了个清净的茶楼,将发现的端倪细细道来。
阿喜想说的都在信中了,提到朱杳娘她便胆战心惊,没想到这文文弱弱的妇人,肚里全是些花花肠子。
“张氏的侍女梅香,并不曾亲眼见到卖药的术士,只是朱杳娘空口白牙一说而已。如果根本没有这个人,朱杳娘只是找个借口把丸药给张氏呢?”狸奴轻叩着几案,道,“还有吴娘子,她向来与张氏相熟,这些事,她到底知道多少?”
阿喜犹疑道:“可奴婢还是不明白,朱氏为什么要害张娘子?”
“是啊,为什么……”狸奴颇烦恼,让她势单力薄地寻找证据,实在太难了。她沉思许久,兀地开口道,“若我没记错,吴娘子怀孕有些日子了罢?”
“她已怀胎七月有余了。”
狸奴眸色一沉,道:“阿喜,盯好吴娘子,如果朱杳娘再有动作……”
不如抓他个现形。
樱娘垂眸:“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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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出来这一趟,便与宗棠齐错过了。成肃难得主动对她说:“我已上书奏请宗棠齐为龙骧将军,即刻增援益州。至于皇帝怎么看,那就不是我等所能操心的事了。”
狸奴又为宗棠齐捏了一把汗。
好在中秋过了没多久,成肃又特地告诉她,皇帝同意了他奏请之事,宗棠齐已带兵去往益州。
狸奴问:“宗十三娘呢?她也去了吗?”
成肃反问她:“你以为如何?”
狸奴叹息道:“若换做是我,必然会去的。”
换?换什么?毁家灭族难道是什么好事?成肃啧了一声:“这是什么话!”
狸奴连忙呸呸两声,道:“我是说,若是有机会上战场,我必然前去。”
成肃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狸奴趁机赖在书斋里不肯走,心心念念要翻看成堆的军报。成肃皱眉道:“既然回来了,好生照料你阿母。军中是非多,我顾不上家里,你可得有个长女的样子。”
狸奴蔫蔫地收了手,一声不吭扭头便走。刚出门,远远便看到徐崇朝往这边走来。
中秋时他回了金陵,两人一直没见着。狸奴一下子欢喜起来,笑着迎上去,道:“阿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徐崇朝笑道:“这才几个月,竟被你看出来了?”
狸奴四下打量一番,拉他到一旁,小声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见她如此小心客气,徐崇朝有些纳闷,道:“你说便是了。”
狸奴不放心,一直拉他到自己屋里,屏退了侍女,才细细将阿喜的发现告诉他。
徐崇朝听她说完,眸光微动,道:“此事若属实,朱氏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若她并不知那丸药性烈,虽然是无心之失,到底也是在搞歪门邪道。倘若她有意为之,其人心肠之歹毒,实在是令人胆寒。”
“这次绝不能让她蒙混过关,”狸奴撑着脑袋道,“你可有什么万全之计?”
“张氏死了这么久,蛛丝马迹恐怕都被收拾干净了,”徐崇朝神色沉沉,道,“若只有人证,那便还是像上次一样,空口无凭,你家长辈是不愿意相信的。”
狸奴叹气道:“不愿意相信……”
“桃符如今七岁了,义父又偏爱他,若没有确凿证据,如何能将他生母扫地出门?况且在府中众人眼里,朱氏还是吴兴大族出身,总不好折了两边的面子。”
狸奴听他这么说,又愁眉苦脸起来。
徐崇朝问道:“你可曾想过,朱氏为什么这么做?”
“起初我以为她与张氏有矛盾,可后来一想,张氏肯吃她给的转胎丸,说明对她还是信任的,二人之前相处时应该还不错。”
“所以?”
“所以我也不明白。”
“狸奴啊……”徐崇朝叹道,“你读过旧史,可还记得前朝显宗姜贵嫔善妒,后宫生子辄杀之,以至于显宗皇帝一无子嗣存世?”
狸奴皱眉道:“朱氏她……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徐崇朝又道,“倘若她当真如此,抓住把柄也不是没有机会。”
狸奴抬起头,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中脱口而出:“吴娘子?”
徐崇朝点头:“捉贼拿赃。”
狸奴若有所思,半晌道:“吴娘子性情柔弱,没有张氏那么争强好胜,怎知朱杳娘如何对她下手?”
“只要她出手,总会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