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康康对于剪指甲之间事情很抗拒,可他小手被傅溪紧紧抓着,只能乖乖就范。
阿琦好笑地摸摸康康的耳垂,他撅嘴偏头避开。他可还记得姐姐跑出去玩,不带他一起的事情。
阿琦有些意外,凑近去看康康的小表情,她可不记得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傅溪趁二人闹别扭的时机,拿出指间藏好的银针,对着粉嫩嫩的指腹一扎,挤出一滴血滴在检测器上,整个过程如兔起鹘落,干净利落。
“姐姐坏!不带我一起……”话说到一半,康康表情僵住,感受到指腹的刺痛,脸皱成一团。
“怎么?”傅溪面色如常,她用的是极细的银针,随手抹去小血珠,伤口便已经看不见。
康康仔细看了看刺痛的手指,又给阿琦检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伤口,他委屈道:“不剪了。”
“好啊。”傅溪的目的已经达成,爽快收拾好工具。
随着那场爆炸,与之一同烧毁的除了汪泉的罪证,还有那一盒检测器。
所幸她提前到了现场,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取走了检测器,但也只剩两次检测机会。
不一会儿,血液渗入检测器,又是那一条孤零零的血线。有汪泉那么多次失败案例在前,看到结果的傅溪没有太多伤心的情绪。
或许,古人的体质并不能进行时空旅行。如果古人也能时空旅行,历史不就乱了套,成了儿戏。
只是,她本以为康康会不一样的。
注意到傅溪的异样,阿琦有些紧张:“溪溪?”
傅溪回过神,摸摸阿琦的头,表明自己没事。
与其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实,不如把握触手可及的当下。他们去往未来的路已经断掉,但她会护着他们在战国平安长大。
“有人托我送你们一件礼物。”整理好心情,傅溪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扁木盒,摆在案上。
康康打开木盒才发现这是一盒棋盘。和他见过的围棋大相径庭。
他拿起棋子,辨认出上面的字:“将、军。”
这是汪老夫妇亲手做好的战国版军棋,每一颗棋子的四角都打磨得光滑圆润,棋上刻的是两千年前的秦国文字,在现代军棋的基础上,删去了炸弹、地雷、工兵,以弩兵、伍长、士卒代之。
军旗,国尉,上将军各一,将军,裨将,右行,军尉,弩兵各二;百夫长,什长,伍长,士卒各三。
玩家双方自由排兵列阵,在棋盘上交战,以大吃小,直至无一子可动,或者占据对方的军旗为止。
傅溪看着说明书,正欲组织语言教会二人规则,再抬头二人已经把棋子当成认字游戏玩了起来。
“溪溪,你玩吗?”
傅溪摇头,默默收好说明书。
不过,她不教,自有送上门的教书先生。
王贲额头的伤还没好全,取了一条青色布条绑在头上,挡住前额。他和嬴夫人长相相似,眉眼线条柔和,额上的装饰并不突兀,反而衬出几分文弱气质。
傅溪不过念了一遍规则,他便熟记于心,陪着阿琦和康康下起棋来。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几日,王贲除了在家用饭,都待在嫪易家。
里屋传来“砰砰”声和喘息声,多日相处,王贲也了解傅溪的习惯,知道嫪先生屋内吊着一个大沙包,每日晚饭后都会对着沙包又捶又踢锻炼身手,就如他家阿父练剑一般。
他与姐弟俩对案而坐,以一敌二。
“不对不对,”眼看自己的棋子被吃掉,阿琦不服气,“是康康走的棋。”
王贲抬手复原棋子,示意她再重走一步。
几人玩得入迷之时,一只大手搭在王贲肩上,高大的黑影覆在了棋盘上,王贲脸上的笑意僵住。
“日日往别人家跑,只是为了这些?”王翦怎么也想不到,自家一向老成的贲哥,也有玩物丧志的时候。
王贲猛地回头,确认阿娘不在,神情一缓,只道:“这棋子是嫪先生家乡之物,阿父你一定从未见过。”
王翦叼着草根,没当一回事,不过是小儿玩乐之物,还入不得他的眼。
不过眼下无事,他也乐得看几个小孩玩乐。
几步棋下来,他意识到了王贲所言,此棋实在精妙,棋盘犹如战场,将卒互相厮杀,水道可供快速通过……,每一点都是真实战场上的一个缩影。
他由站到坐,身临其境,恨不得亲自上手。
阿琦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只享受吃掉王贲的棋子的快乐,看准时间就要下手。
“不行,”王翦按住阿琦的棋子,这棋处处精妙,唯有这一处让他不满,“仅凭官职大小,你方将军便能杀掉我方裨将?”
阿琦和康康对视一眼,阿贲哥哥是这样教的:“对。”
“在战场上,局势变幻莫测,以少击众,以弱敌强的事情不是没有。两军对垒,你众我寡,你强我弱,我方未战便撤退,该当如何?”
康康摸不着头脑,拉拉阿琦的衣袖:“姐姐。”
阿琦歪头:“追上去?”
“你中计了,”王翦不知何时,已经挤开王贲,坐到了二人的对案,两指在案上比划作战方案,“我方此番是虚张声势,只为诱敌深入,待你方追上来,伏兵早已等待伏击后卫,弩兵射杀左右两翼,骑兵等精锐之士攻击前锋。如此这般,腹背受敌,你方士兵必定慌乱败退。”
王翦运筹帷幄、指点沙场的架势,让在座的几人面面相觑。
他话锋一转,大手收拢“将军”,以己方的“裨将”取而代之:“因此,该是你方将军被我方裨将反杀。”
康康愣住,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满盘皆输,委屈巴巴控诉:“叔叔耍赖。”
王贲捂着脸,听着自家阿父跟一五岁娃娃争论:“战场上的事,如何能叫耍赖?这叫兵不厌诈。”
阿琦盯着“裨将”,眼睛一眨不眨,静默一会,高声喊道:“溪溪!”
屋内闷闷的拳脚声一静,门被推开,傅溪大汗淋漓,眼中是还未发泄完的战意,咬开拳套上的布条,费力脱下拳套。
她在里屋也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动静,看王翦的眼神有些微妙:“王师应该清楚,这只是游戏。”
这三个小孩,算上年纪最大的王贲,在现代也只是上小学的年纪,也不知道王翦和孩子吵什么。
王翦道:“仅凭官大一级,便能取胜,处处说兵法,却死板至极,兵法应该是变幻无穷的。”
“既如此,便请阿翮来听听王师的高见。”
“……”王翦欲言又止,这种小事何须惊动阿翮,他默默把吃掉的“将军”摆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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