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初中老师,到村子里支教的大学生刘瑶。
卜甜读初中那年,是刘瑶来凤凰村支教的第一年。
破败的教室,面孔灰扑扑的同学,卜甜记得自己班级里唯一的女生。为此爸爸还自夸很久,说他虽然有儿子,但是也没有忘记女儿,他给女儿上初中,对女儿和对儿子一样宠爱。
卜甜早不听爸爸说话了。她每天做完家务就去学校,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她记得妈妈生前的遗言,她要考大学。
刘瑶很自然的对这个又勤奋又唯一的女同学多留了几分心思。她会关心卜甜的学业,也会给卜甜买新衣服。卜甜第一次来月经也是刘瑶教她用的卫生巾。
初中毕业时,卜甜的爸爸要把卜甜嫁给村里的一个男人。卜甜不愿意,挨打以后从家里逃了出来。
她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只带了一身伤,敲开刘瑶家的门希望能得到刘瑶的收留。
刘瑶二话不说带卜甜进门,帮卜甜上药,替卜甜出头。
卜甜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刘瑶给她出的,那个说对女儿和儿子一样宠爱的父亲早被揭掉了假面具。后来卜甜考上警校有了奖学金,她把这些费用一点点攒下来,全都还给了刘瑶。
“在想什么?”江寄林喊卜甜回神。
卜甜收回目光,对师父微笑:“在想以前帮助过我的老师。”
江寄林合上资料,他看了一路的文件也有些累了。揉了揉膝盖,他说:“你以前和我说过,我记得是刘老师。你前两年还请假去看过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瑶过得不怎么好。
她那样性格的人,所有贫困的学生她都记挂在心上。原本支教就赚不到什么钱,她还要把为数不多的钱供学生读书。
卜甜有空时给她打电话,她多数时间也在说她的学生们。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就疲惫,又时常咳嗽。说村子里的冬天格外冷。卜甜挂了电话就给她寄了几百个暖宝宝,只是暖宝宝最后也落到了学生的口袋里,刘瑶自己一个都没有用上。
想到这里,卜甜忍不住叹气:“总之还是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我听电话里她一直在咳嗽,肺病估计比前两年还要严重了。”
江寄林的手搭在膝盖上,想了想说:“你有空问问刘老师,学校里最近还缺什么,或者有什么学生要帮忙的。我记得你在捐助一个学生。”
“恩。”卜甜点头,“我一个朋友的女儿。”
这个朋友就是当年比卜甜弟弟早一个月出生,村子里说她是小灾星,克死母亲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中长大,日日叫人戳着脊梁骨。只有卜甜会和她和颜悦色地说话,教她认字。卜甜像母亲一样告诉她要读书,上大学。可是她没有卜甜的勇气。十四岁她听从她爸爸的意思,嫁人以后很快生了孩子,现在二十六岁的她是三个孩子的妈妈。
两年前,她大女儿十岁的时候,她老公就不想让孩子读书了。她偷偷打电话给卜甜,求卜甜帮忙,换得了女儿上学的机会。
江寄林了解卜甜的过往,也能猜到村子里女孩的境遇。他揉一揉眉心,说:“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帮我问问吧,有没有要帮忙的女孩子,我来资助她上学。”
卜甜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从小干活,又不保养,手一直是很粗糙的。指节宽大,并不好看,但那是她一路走来留下的印记。
卜甜向江寄林微笑:“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