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跟来,见状惊呼一声:“哎呦!姑娘,你这……”
陆瑶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兰珩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浸透,眉头紧锁,牙关咬得死紧,身体却因疼痛而微微抽搐。他的四肢被布条绑在床柱上,看起来尤为狼狈。
老板娘赶紧上前,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汉子替他上过药,重新包扎了伤口,还换了衣裳。可他……像是疼得厉害,一个劲儿掐挠自己,实在没法子,只能把他绑起来,免得他伤了自己。”
陆瑶上前探了探兰珩舟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息,气息虽弱,但终究还稳着。
她心头稍稍松了些,转身道:“多谢。”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我这里倒有瓶药,说不定能用上。不过,我也不晓得对不对症,想着要是能管用……可又怕用了不合适,伤了他……”
陆瑶微微一怔,心头却一动。
然而转念一想,这芙蓉散价值千金,市面罕见,连权贵也难以得到,这荒漠偏远之地,怎会有?
却见老板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瓷瓶,递了过来。
瓷瓶做工精细,鎏金描边,分明是皇室御用之物。陆瑶眉心一跳,接过瓶子,拔开瓶塞凑近一嗅。
果然,微微一股麻苦的异香,正是那日药底的气息。
陆瑶脸色微变,低声问:“你怎么会有芙蓉散?”
老板娘一怔:“什么芙蓉散?”
陆瑶不解:“那这……药?”
老板娘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哎呀,我眼睛最灵,见过的人绝对忘不了,尤其是像他般俊的。上次你们军队来住店,我就认出了他。他还非说我认错人了!”
她接着说道:“两年前,他来住店,起初看着还好好的,就是脸色不大对劲。我问他姓什么,名什么,要住几天,他一概不答,只说姓姚。”
“半夜里,这位‘姚公子’屋里突然传出巨响,我和我汉子赶上楼一看,整个房间乱成一团,他却滚在地上,浑身挠得血肉模糊。吓得我们魂都飞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不过不出一会儿,就来了一队人,把他接走了。”
老板娘指了指瓷瓶,继续说道:“人走后,我在屋里收拾,发现了这个瓶子。我想着,这东西看着品相不错,想着里面东西肯定也金贵,就留着了。”
陆瑶怔住。
两年前……那时她与萧玄刚成婚,远赴漠北。
兰珩舟……为何也来了?
思绪纷乱,她不敢细想,只道了一声:“多谢。”接过药瓶,匆匆去熬煮。
热气袅袅间,她低头望着药汁翻腾,心绪难平。
往昔,她日日跟在兰珩舟屁股后面,自以为比他自己都了解他。
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竟一无所知。
不知,他竟曾追随她来过漠北。
更不知,他身中芙蓉散,月月受尽折磨。
他是皇子啊!谁敢对他下毒?
药煮好了,袅袅热气中透着一股苦涩与诡异的香气。陆瑶深吸一口气,将杂乱思绪压下,端着药盅走向兰珩舟床前。
他眉头紧锁,双唇干裂,脸上冷汗未干,痛苦神色刻在苍白的面容上。
他浑身颤抖着,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如游丝。
陆瑶皱眉,俯下身试着将药盅凑到他唇边:“来,喝药了。”
药碗贴上他的唇,他却依旧皱紧眉心,喉间发出一声压抑闷哼,双唇紧抿,连一滴也未咽下。
陆瑶咬牙,将药盅放到一旁,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再将温热药汁一点点灌入。
他却拼命挣扎,药汁顺着嘴角溢出,呛得胸膛微微起伏,发出隐隐的痛哼。
陆瑶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他剧烈挣扎,手腕因挣扎而勒破,布条透出斑斑血迹。
陆瑶俯身捧住他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兰珩舟……兰珩舟,你看着我!”
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声音急切而低哑。
兰珩舟终于微微睁开双眼,目光迷离地定格在她脸上。他的瞳孔微微颤抖,像是勉力聚焦在她身上。
一滴泪自眼角滚落,他唇微动,似痛苦到了极致呻吟出了一句:“阿瑶……”
陆瑶心猛地揪紧,将药碗搁下,俯身解开绑住他手腕的绳索。绳结一松,兰珩舟手如脱力般垂下,皮肉勒出深深血痕,红肿破裂,触目惊心。
失了束缚的他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尽,微张着口急促喘息,汗水从发间滑落,浸湿了鬓角。
陆瑶坐到他身旁,将他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拿起药盅继续哄道:“再忍忍,我喂你喝完,好不好?”
她一手稳着他,另一手将药盅送至唇边,一点一点喂下。
他顺从着,苦涩药汁缓缓滑过喉间。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可兰珩舟却也像是撑到了极致,周身都像在被凌迟,恳求道:“把我绑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怕他会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