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动,帐外传来一阵轻微衣袍翻动声,紧接着,一道身影推门踏入厢房。
符骁一身戎装,步伐沉稳,却透着几分隐隐的防备。
他眉间微蹙,声音冷淡:“大半夜的,闹什么?”
陆瑶猛然起身,疾步上前,眼底尽是焦急:“孩子高烧不退,若再拖下去,恐怕撑不过今晚!”
符骁目光一沉,却不为所动,压低了声音:“我答应乌兰将军,保你一条性命,可从未答应保他。”
可话音未落,寒光乍现。
陆瑶猛地抽刀,刀锋抵在自己脖颈,锋刃割破皮肉,渗出一丝血痕,她微微仰头:“你若不保他,我现在就随他一同去了!”
符骁神色骤变,眸底压抑着怒意,手指微微蜷紧。
“你——!”
他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那日他便劝乌兰隼索性废去她四肢,将她押在营中做个人质,可乌兰隼却没点头,甚至不许她受半点伤,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如今,竟还敢威胁他?!
帐内沉寂片刻,符骁终究还是压下心中烦躁,转头看向随从,冷冷一挥袖:“你们都出去,把门守好。”
众人闻言,悄然退下,厢房内霎时静谧。
符骁打量陆瑶片刻,伸手夺过她手中的刀,用袖口掩住鼻息,面露疑色。
他目光一转,缓步朝床塌走去。
豆灯微弱光下,塌上小孩紧闭双眼,额间覆着湿布,面色病态潮红,气息有些沉重。
他眼神微凝,心下悄然松了口气。
随即,他屈身伸手,端起一旁喝了一半的药碗,语气淡漠:“这疫症会染,军医也不愿再来,我把这药拿过去,让他再重新配一贴——”
话音未落,脖颈一沉。
一记手刀精准而狠厉地砍在他颈侧。
符骁身形一晃,眼前骤然发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直直倒在床上。
帐内恢复了死一般的静谧。
床上孩子听到动静,睁开眼,眼中满是惊恐,声音微颤:“他……他死了吗?”
陆瑶收回手,抬眸看他,摇了摇头:“只是晕过去了。”
孩子松了口气,紧绷的小小身躯缓缓放松,又点了点头。
陆瑶凝视着他,神色郑重:“想好了吗?我们要是现在逃出去,能不能活着出去,谁也不知道。若是失败……”
“我想清楚了!”小孩忽然攥紧拳头,眼泪大颗滚落,“我想阿母了……我要回家!”
陆瑶望着他,沉默片刻,眸色沉沉。
下一瞬,她将迅速将符骁翻了个身,取走他的佩刀与腰牌备用,目光一冷:“那就走。”
乌兰隼虽允诺几日后放她归国,可她跟随的部队本就属于后行部队,等到那时,梁国与术赤的战局恐怕早已成定局。
若梁国大胜,自然能履行承诺,将她安然送回。可若双方僵持不下,或是术赤大获全胜,她的结局便再不由自己掌控。
她无法赌,也不愿赌。
夜色沉沉,帐内烛火微颤。
陆瑶轻手轻脚地搬动桌案,将它压在床铺之上。这几日夜里,她已经试探过数次,房顶砖瓦早已被她松动,只待今日脱身。
她转身,抱住孩子,将他的耳朵紧紧捂住:“别听。”
小孩缩在她怀里,眼睫微颤,重重点头。
陆瑶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向被压在桌下的符骁,低声道:“得罪了。”
说罢,她抬脚狠狠踢翻桌边的杯盏。
“啪!” 瓷器碎裂的脆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几乎同一刻,陆瑶惊恐的喊声在屋内骤然响起:“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紧接着,伴随着木椅翻倒的闷响,撕裂衣物的布帛声突兀响起,夹杂着妇人压抑的哭声和撕打的沉闷声响。
门口侍卫顿时神色微变,面面相觑,脚步不自觉往外挪了几步。片刻后,他们默契地移开目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营中皆知符骁的脾性,并不好女色,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种事,他们看不见、听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厢房内,陆瑶屏息凝神,静静聆听着外头的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隐约的交谈声也慢慢消失,四下终于陷入死寂。
时机已至。
陆瑶抱紧孩子,身形一跃,稳稳落在桌案上,指尖迅速挪开顶上松动的砖瓦,一股夜风瞬间灌入,吹得烛火微微摇曳。
她伸手,将孩子托举向洞口,压低嗓音:“抓牢,小心。”
孩子点点头,双手紧紧扣住砖瓦,咬着牙一点点往上蹭,可力气毕竟太小,刚翻到一半,脚下一滑,身子猛地一颤,险些跌落,指尖擦过砖面,发出一丝细微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