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迁曾以为自己了解吴明，知道她的性格、爱好、习惯，还有连本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小动作。

但是她突然离开后，姬迁才发现，他所了解的一切，仅仅是表面。

好像她从生下来就是姬迁所熟悉的模样，不曾有过从婴儿到成人的时期。

她懒散、玩世不恭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她为什么情绪那么稳定，就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永远不会悲伤？她的家在哪？她是在何地长大的？在没有收徒之前，她是怎么度过的？

这些更深层的埋在心底的东西，他一无所知。

听到勘识兽说吴明心底有执念，姬迁下意识去看她。

执念？

是什么执念？会和她的突然离开有关系吗？

他把问题问出口，背上的人动了动，左边一直被头压着的地方忽然轻了，吴明抬了抬头，好像要醒过来，接着她又垂了下去，嘴里还说着什么。

姬迁侧耳倾听。

词语句子都是断断续续的，依稀能从中分辨出“吃、吃饱”之类的读音，但其余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往回看一眼，吴明眼睛闭着，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她的神情安宁平静，像在做一个美梦。

*

吴明坐在绿豆糕的凳子上，正在——大口大口地啃桌子？

她也对自己的行为有点疑惑，但只停留了一瞬，很快被抛之脑后。

因为桌子实在是太香了，像刚炸出来的五花肉，啃起来，酥脆掉渣，咬在嘴里，汁水四溢，口感紧实，最能让人饱腹。

吴明一口接一口，啃的不亦乐乎，没过多久，桌子的一角就出现一个大缺口。她吃饱了，很满意地靠在椅背上，手往右边伸，把盆栽摆设的叶子掰下来，放嘴里，水分很多，甜滋滋。

她换了个姿势，头贴在椅背上。绿豆糕的香甜诱惑她，她没忍住，咬了一口。

“师尊。”

吴明心想，我怎么听到了姬迁的声音，幻听了？

“师尊。”

耳边又传来一声，还和刚刚不太一样。

吴明心怀疑惑，往门边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两个姬迁？！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表情居然一模一样，愤怒中带有幽怨，幽怨里隐隐约约夹杂无悔。吴明如同做了坏事被抓包，面上还很平静，身体不自觉地坐直。

“你……你们怎么来了？”

站进屋内的姬迁回答：“师尊命我带十绝斋的四喜丸子和红烧狮子头前来。”

门边上的姬迁二号道：“师尊说想吃千方阁的点心，我一样买了一份送过来。”

记忆涌入脑海，吴明恍然大悟，随便指了个地点，便对他们道：“放下吧，你们可以走了。”

没人动。

吴明疑惑：“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姬迁一号率先发难：“他是谁？”

吴明；“谁？”

姬迁二号：“我。”

吴明的视线在他们中间来回扫动，明显更疑惑了。“你们不是一个人吗？”

一号二号对视，彼此嫌弃地移开头。姬迁一号说：“你以前曾对我说，只要我一个，其余的全都不要。”

姬迁二号幽幽地说：“师尊说过，要的是我，不是你。”

你们俩不会吵起来吧？吴明在心里想，要吵出去吵，不要在我这里吵。

她还没开口，姬迁一号二号突然齐齐面对她，异口同声：“师尊，你选谁？”

吴明：“？”

要不你们还是吵架吧。

眼看他们俩态度坚定，就是要吴明给一个回答，不给誓不罢休。

战火烧身，她反而没了刚才的紧张，不慌不忙，沉稳一笑，从容说：“你们俩谁对我更有用，我就选谁。我的门下，不收废物。”

然后吴明就在姬迁一号二号的声音中，吃起他们带来的东西。

姬迁一号二号全被这句话震慑住，不约而同转移话题，逐条陈述我更好，我更有用。

吴明就在姬迁一号二号的声音中，吃起他们带来的点心，悠闲地听他们争论。

到后面，两个人分不清谁更好，约好打一架来解决问题。谁能打赢，谁就能被吴明选中。

吴明没意见。

然后姬迁一号和姬迁二号，在屋前的空地上打了起来，打得天地黯淡日月无光，激光四射乱石飞溅。

看着看着，吴明醒了。

客栈房间已经大亮，她发现自己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躺，面对墙壁。右胳膊压在头下面，已经没了知觉。她嘶了一声，赶忙用左手把胳膊拿起来，它像面团一样软趴趴的，无力晃动。

吴明揉了揉脑袋，坐起来。本来在窗边的姬迁闪电来到她身边，她一眨眼面前就多了个人，心脏猛烈地跳动一下。

“你没睡觉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