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只是人工智能，没有人类的情绪。但它非常敏锐地从吴明的语气里听出了想把它干掉的意思。它在语音库里翻了翻，调出最沉痛的语气，用可以在葬礼上哀悼的语气说：“是的。”

吴明冷静道：“干你爹。”

姬迁：“？”

系统道：“我没有爹。你干不了。”

吴明：“我知道，你不懂。”

系统沉默，把人类语录加入学习清单，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吴明：“明天吧。你给我讲讲一八号那边怎么回事。”

“她受不了两边世界过大的差异，她要被限制自由，不能随便走动，要穿繁琐的不方便的衣服——”

“说重点。她受不了的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当着她的面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

“无辜的。”

吴明：“我大概懂了。”

系统：“懂了就好。”

聊完这些，系统自觉下线，不再在吴明身边晃悠，免得惹她更心烦。吴明睁着眼，心里想着回去后的准备。姬迁也不睡了，平躺着，用眼角余光去撇她。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非常专注，落在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刚才突如其来的惊醒和莫名的怒气已消失殆尽，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姬迁的心在沉默中紧绷起来。

一个念头无法自控地疯狂生长，姬迁已尽力忽视，然而有如野草蔓延，转瞬遍布脑海。师尊……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不可以！

恶念在心里叫嚣，诱惑姬迁，趁现在她还没走，还在你身边，赶紧把她关起来，关起来，她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你不是渴望这样的画面吗？

欲望在心底流动，催促他动手，姬迁眸色暗沉，一言不发。

天色朦胧亮起时，吴明把一八号入职以来的经历都回想了一遍，也猜测了面对她的场景。她抽离出思绪，回到当下，忽觉后背一凉。顺着凉意的来源看去，姬迁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迁，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师尊。”

“看我做什么？”

“现在还能看的时候，多看几眼，否则也许未来，师尊就又要走了，看不到了。”

吴明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师尊方才不是在与不知道什么东西对话？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你就离开了。”

“因此你认为这一次也一样？”

姬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停了一下，才回答。他的语气里有微不可闻的低落：“师尊已经离开过一次，再离开第二次，也是理所应当的。”

姬迁真的很敏锐。吴明在心里想。

几年前她离开前，姬迁曾问她是否还会回来，或许那时他就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现在系统传递谭梅的要求，她必须要回去，但回去的话，必然要脱离这个身体好一段时间。

吴明想到这里，对姬迁点头：“你说得对，我是要走一会。”

姬迁心往下一沉，他抓住了吴明的胳膊，手指僵硬，“能不能不走”这几个字在他舌尖缭绕，不知是出于各种心理，迟迟未能说出口。

吴明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我，我？我！”

姬迁愣神，随即脱口而出，“我愿意！”

怎么感觉怪怪的？

吴明莫名打了个寒战。

这事一定下来，姬迁着实兴奋不少。他面上不显露出来，仍然是平静的，镇定的，但他的胳膊已经伸到了吴明肩上，紧紧揽住了她。

“师尊，我真高兴。”

吴明枕在他肩上，闷声笑了笑，故意去问：“高兴什么？”

“能和师尊不分离，我就高兴。”

姬迁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幸福过，胸膛里多出个膨胀的气泡，想到一次吴明，那气泡就缓慢地增大一份，他好像要跟着气泡一同飞上天一般，几乎要飘飘然了。

上午师徒四人见面，吴明对唐梦柳和任唯宣布这个决定，她没直说，只说自己要和阿迁出去历练。姬迁坐在她身边，虽然面色沉静，也难掩喜悦之情。

唐梦柳真心祝贺道：“恭喜师兄。师兄修为又提升了。能不能传授点经验给我？”

姬迁道：“经验倒谈不上，因为师尊就是我的秘诀。”

唐梦柳：“……”

吴明干咳一声。任唯在椅子上扭了扭，听得如坐针毡。

这件事说完，吴明去见平越，任唯在她过去前拉住她，把她带到一边，避开姬迁，非常小声地问：“师尊，我，我能不能不叫师兄师父啊？”

她看起来非常纠结，“按理说师尊有了伴侣，我应该叫师父的。可是那个人又是师兄，我一直叫师兄叫习惯了，能不能不改口啊？”

吴明失笑：“当然可以了。”

任唯：“师尊，你们这次打算离开多久啊？”

“少则半月，多则一年。放心，你的生日，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被看穿心中所想，任唯脸色微红，抱住吴明，拖长了声音道：“师尊……”

到了平越面前，吴明说得更详细一些。

“师姐，我和阿迁要离开几日，需要你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