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侧过头去看秦王,时间过得太快太急,连他都快忘了年轻时候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今年初春赵澜总做梦,梦见秦王骑马踏平川,或者梦见秋猎时秦王拉弓射箭一击命中那只白虎。
更多时候是梦见他在庭院里给娘亲种红山茶,北方的气候、土壤、水质并不适合红山茶生长。赵澜娘亲出生在南方,最喜欢红山茶,只不过是随口提了句,秦王却一直放在心上。州府有名的花匠花农被他请了个遍,亲自请教学习栽培之法。江南风物移栽到塞北最是不易,秦王怕赵澜娘亲等久了,又命人快马加鞭去宁州从镇南侯库里强讨了块上好的玉料,雕了尊山茶玉雕送给夫人,权当把玩之物。
往日事好似前尘梦,谁也想不到昔年雄姿英发、器宇轩昂的秦王如今落个疯癫痴狂的境地,其间种种不必再提。
“雪停了红山茶就开了……”刚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赵澜的胳膊,大声问:“那尊山茶玉雕找到没?”
这是秦王少有的清醒时刻。
赵澜拍了拍秦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声道:“找到了,您放心吧。”
就在此时,姚韫推门进来附在赵澜耳旁私语,“世子,那人来了,请您移步。”
赵澜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婢女,“碧云,伺候王爷歇息。”说罢转身离开。
揽月楼正对秦王府库房,往下望去能将整个库房周围的景象尽收眼底。
库房前的广场上两个人正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是姚韫的手下章以年,另一个蒙着面身着黑色劲装的就是来王府行窃的飞贼。
章以年出手向来快准,每一击都是往要命的地方打,那飞贼的速度超乎众人意料的快,身形灵活,总是能从章以年快如急雨般的攻势下找到一丝空隙,巧妙地躲过去,两人身影闪动,一时之间分不出上下,胶着在一起。
赵澜站在揽月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打斗。姚韫看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把人给拿下,又想起了在伙房的保证,不由心虚焦急了起来,“世子,卑职前去助章以年一臂之力。”
赵澜抬手阻止了他,沉声道:“不用。”
姚韫只好作罢。
章以年看飞贼体力有下滑的迹象,看准时机一个大步近身向前,将全力运在右掌之上,向对手胸口推去,飞贼欲擒住他的手腕,奈何章以年招式太过凌厉,并没接住,硬生生受了这一掌,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任凭章以年一步步向自己逼进。
赵澜眯了眯眼,吩咐道:“拿我的弓来。”
握弓,搭箭。
章以年如释重负地朝飞贼走去。
勾弦,推弓。
起初飞贼还往后挪了些许距离,许是体力不支一会便没了动作,像是准备束手就擒。
拉满,靠位。
两人距离愈来愈近,只差一步章以年就能将胜利拥入囊中。
就在众人都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飞贼迅捷无比地从怀里掏出把飞镖向章以年丢去。事发突然,章以年急忙侧身,那枚飞镖贴着他面颊而过时,飞镖隐藏的小孔里面冒出了大量白灰,进了眼睛痛痒难忍,什么都看不清了。
章以年也顾不上这飞贼,拼命揉眼睛。
飞贼趁这个时机,准备跃身离开。
瞄准,撒放。
箭矢放出去之时,雪开始下了,没什么过渡,每一片都是鹅毛大小,不停地往天地之间泼洒,坠落,越下越多。箭矢疾驰而去,玄铁箭头穿过了一羽又一羽的雪花,不顾一切地向靶心奔去。
命中。
这一箭射得极准,飞贼当时已快跃到屋檐上,却被这箭截停,箭刺在他左肩,剧烈的疼痛让他后续发力不足,跌落下来。
他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那一掌本就重,现在又负了箭伤,他早已支撑不住,扯下蒙面,吐了口鲜血,地面积了一层如霜似的薄雪,被这梅红色的血一温,也就化了。
再抬头,身旁围上来一群王府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