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个月以来的阴雨天停了,太阳高挂。
稀疏的街面也渐渐热闹了起来,火车站更是人来人往。
在这纷纷攘攘的街头,有一人,站在嘈杂的人群之中,颀长优越的身量如鹤立鸡群。
那一份独有的淡定儒雅,仿若刻进了骨子里。
容貌清俊,姿态从容。
他身着西装就这么立在站台,等着。
来往的人总忍不住偷瞄几眼,当事人却丝毫没有留意,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目光投向一点虚无,不知看向何处。
纪明珠今天早上会到海城,大抵是这半个月以来的忙碌让他习惯了早起,他比约定时间更早来到了海城的火车站。
喧闹的人群,吆喝的街贩,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比起海城规规矩矩的城中心,这里似乎更有人情味。
以前他从未留意,从青岭山回来之后,见到热闹一些的场景,他的脑子里总忍不住晃过一两个画面。
比如此刻。
热闹的清晨,充满烟火气的街头,似乎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
她在做什么呢?
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的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能做什么?
不就在青岭山做她的山大王。
这么想着,他唇边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
“师座,杭城的车到了。”
身后下属的一句话把他从幻想拉回现实。
意识到自己错神时,他愣了下,回神,就看到刚停下不久的车里陆陆续续涌出来的人。
杭城的车到了,纪明珠,也到了。
视线一凝,定在某个身影之上,和照片无二致,是纪明珠。
他收拾好情绪,走了过去。
穿着玛丽珍白鞋,一身同色系白玫瑰印花旗袍的娇小姐从火车上跳下来,身后人嘱咐着她小心,边帮她扛着满当当的行李。
她带着小白帽,一角倾斜下来的白纱半遮住她的面庞,挡住开始发热的阳光。
光落在娇小姐的脸上,连绒毛都淬了一层金光。
娇小姐微微丰腴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如小鹿一般的眼落在他身上时,面颊不自觉漾起红晕,那一瞬转头过来的娇气埋怨的神色散了个干净,她含羞带涩地看着他,揪着手指,怯怯发问,“请、请问,您是沈荆尘大帅吗?”
低头,落进一双干净纯真的眼里,脑海里晃过另外一双眼,也是这般。
很干净,像山泉。
如果她被娇养,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停留几瞬,又被他推翻了个干净。
不,她谢瑶迦才不会被娇养。
因为她永远做不了被豢养的金丝雀,只会当那蓝空自由自在的鹰,山野自由的山大王。
而他,不会是养雀人,也不是不讲理的屠夫。
今天怎么总是想到她?
前些日子忙,他尚且没有这多余的心思。
难道是今天太早起来接纪明珠,过于空闲了?
秦鹤景微微蹙了蹙眉,回神,就见那娇小姐,圆溜大眼依旧一瞬不落地盯着他,面上带着疑惑。
“……先生?”
秦鹤景看着面前人,眸底不自觉划过一丝森冷,面上不改儒雅温和的笑,绅士地伸出手,“你好,纪明珠小姐,我是秦鹤景,我们大帅有要事在身,不便过来给纪小姐接风洗尘,特意嘱咐我过来当纪小姐这几日的陪护人。”
“啊,秦先生好。”
娇小姐揪着额间落下的一缕头发绕啊绕,刚想说什么。
“嗨!”
沈荆玉突然从秦鹤景的身后冒了出来,结结实实吓了娇小姐一跳之后,捂唇轻笑,“你好,季小姐。”
“你、你是?”
这娇小姐似乎怕生一样,想往秦鹤景的身边靠。
沈荆玉却先一步将秦鹤景挽住,甜甜蜜蜜笑着介绍自己,“我叫沈荆玉,是沈荆尘的妹妹,也是景哥哥的青梅。”
这种被人挽着胳膊宣誓主权的感觉让秦鹤景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他蹙了蹙眉,想抽离,刚一动胳膊就被沈荆玉拽住。
她瞪着他,拿眼神示意。
她是来帮他的……
但……
视线不经意一瞥,他顿时面色一变,下意识将面前人甩开,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追出去。
挤挤人潮里,青衣短褂的人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有说有笑。
那熟悉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才见过一般,鲜明。
还没等他继续追上去。
“景哥哥!”
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他,止住了他的脚步。
他回头,是沈荆玉。
她皱着眉,“你怎么了?”
他顾不上答她的话,再一次惶惶转头去寻,人潮里,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刚才那一瞥,恍若他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他不会认错。
就是她,谢瑶迦。
那么,她身边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