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虽然将地板踩得登登直响,走到门口却十分贴心地帮他把门给阖上了。
他知道这老头,不过是嘴硬心软,说的这些话敲山震虎,打个提醒而已。
他能理解,亦能体谅,也能接受。
就是看来,他追妻之路漫漫,还附带一个讨好岳父的活计,看起来不轻松,他却觉得一切皆有盼头。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又上扬了些。
苦闷多日,终于露出了舒心畅快的笑。
沈荆尘推门进来就是看到的这么一幕。
“哟,笑得这么开心呢?”
句式莫名熟悉……
身后还跟着被老管家搀扶着的秦母。
秦鹤景收起嘴边过于张扬的笑,单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沈荆尘瞧见他这般,眉梢一挑,调侃:“这是受的‘重’伤?”
秦鹤景轻咳一声,略微有些不自在,忽略沈荆尘调侃的视线,看向其身后的二人,“母亲,闫叔。”
秦母眼中噙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缓步走到他的床沿边上坐下,伸手握上他的手,眸中带泪,眼眶红红的。
除了瘦了点,她的身子骨看起来一切都好。
秦鹤景放了心,看了看三人,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荆尘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总军处被炸了之后,车子顺路先到秦宅,当时秦宅已经被围,他和卫兵们拼了命从包围中救出秦母和老管家,之后再去沈宅。
沈荆玉不在,沈宅已经被血洗一空。
父母双亡,他自小与妹妹相依为命,只要最亲的人没事,都算心头上得了慰藉,搜了全屋,没看到沈荆玉的身影,还被人围了。
最后是顾清婉带人来突围,将他们救了出来。
四处召集到来的兵士并不多,仅仅只有几千人,并不足以抵挡倭寇的上万大军。
无法,他边打边往西北退,企图求西北部军的增援,与此同时,还发各种电报祈求上面的支援……
“……没有任何回应,最后还等来西北部军的反水,我只好带着伯母他们潜逃,哪承想遭遇伏击,最后是革命军的人救了我们。”
秦鹤景:“革命军?这里是革命军的阵营?”
“嗯对,陈金虎,就是……你的情敌。”
“……”
“说吧,怎么回事?”
秦母肃了脸,“婚姻不是儿戏,阿景,你什么时候跟谢小姐成了婚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荆尘老神在在地抄手,站在一边看戏,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
这件事也只能是由他自己解释,秦鹤景也没想要任何人的帮忙。
“上次我因情报不足陷入青岭山的险境之中,是阿瑶救了我,之后我们在寨子里成了婚。”
“被逼婚的?”
“不是。”秦鹤景顿了顿,认真解释,“是我喜欢她,愿意跟她在一起的。”
“真的吗?”秦母狐疑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不对来。
秦鹤景也任由母亲大大方方地看,认真回答:“是真的,母亲,我之前喜欢她,现在是,爱她。”
“但我不喜欢她。”秦母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她若作为我的儿媳妇,我不喜欢。若是论她本人,确实不错。人敞亮,性子直爽,又能打鬼子,是一位巾帼英雄。”
“只是可惜……”秦母叹了口气,“不是世家小姐。”
秦母语重心长:“阿景,咱们家不谈什么大富大贵的,却也是祖上有名的簪缨世家,你若多了一个出身粗糙的媳妇,往后战争平定,是要被邻里笑话的。况且,她有刚直,却没有女子的娇柔,不懂相夫教子,成了家,柴米油盐,居家养家,伺候丈夫孩子,她皆是不会,往后,你就吃亏了。”
“可是母亲,她若是世家娇小姐,就提不起刀枪,就不是英姿飒爽的女英雄,不能保家卫国,不能护佑自己,受人欺凌。”秦鹤景握着母亲的手,笑得温柔,谈及心上人,眸底里总是装着情意。
“那样我便不愿,不愿她是世家小姐,只愿她会武,哪怕不识字,舞刀弄枪,能护佑自己是最好的,乱世之中,什么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待战争平定,她居不了家,我来居,她养不了,我来养。并非所有女子生来,都该是伺候丈夫,伺候孩子的,您也一样。往后日子安稳,您只管好好对自己,不用照顾儿子,不用照顾儿媳,不用照顾孙子孙女。”
“家是两个人的家,谁来养谁来居,男的女的都一样。”
秦母被他说得眼眶冒红,落了泪。
秦鹤景替母亲擦了泪,再一次认真诚挚地道谢:“这么些年,您辛苦了。”
青年丧夫,当爹又当娘地将儿子拉扯大,又怎么能不辛苦?
又怎么没有怨?心底没有疙瘩?
只是在这一刻,所有不平被这一话抚慰。
她抹干自己眼角的泪珠,腰杆子挺直,又是一副严肃的当家主母,女强人的模样。
“她比我幸运。”
她说,最后语气终究缓和下来,“道理,母亲懂了,只是母亲是一个传统的人,给母亲一些时间,好吗?”
秦鹤景勾唇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