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骤缩,吓得跌坐在地,而面前人似乎是被身后人轻轻一拉,将她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国舅还未张嘴道谢,便看见了藏在女将军后的那张脸。
远山眉,丹凤眸,眉眼精雕细琢,高挺鼻下一抹淡淡的绯红,三分似皇帝,七分似先皇后惊为天人的面相。
是当年被他们算计,远送珈蓝寺出家,后来没办法收尾杀掉的大皇子殿下。
燕丛镜。
不是说他们还在宫门外么?这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后知后觉地,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所谓鬼面阎罗将军,强得离谱。
纵使她是一名女子。
国舅的腿肚子不自觉地发着软,想张口说话,想威吓,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孤立无援。
“搁外头就听见你一直在嚎,嚎啥呢?”
“你让他们守,也不看看他们守不守得住,也不瞧瞧你养的那些酒囊饭袋,有没有用。”
女将军一边说一边探手去摘面具,将之一甩,丢在地上,“还有,你且认认,我是谁?”
国舅抬眼往上看,一看一哆嗦,又险些吓尿出来,眼前人竟是神似他当年叫人陷害的同门,后又在成为权臣之后,将其亲人满门屠戮干净。
“怎么样?这张脸很熟悉吧?”
云瑶迦又逼近几分,吓得国舅连连后退。
嘴里喃喃着:“不、不可能,宋存安已死,死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怎么会有妻儿……”
说着说着,他一顿,突然反应过来,瞠着双目住了嘴。
“是啊,宋存安已经死了,死在去找你的路上,你身为他的笔友,他以为遇见了知己,那么兴致勃勃去寻你,结果被你因妒生恨,害死在同游的路上,死在他乡,尸骨都收不回来。”
云瑶迦站直,睥睨着地上的他,犹如看着一只蝼蚁,“事后你害怕生出什么事端,就对宋家存了一个心眼,一朝因妹妹飞黄腾达,成了国舅,马不停蹄开始伪造证据,联手国师和皇帝,给宋家捏造了一个罪名,将宋家男丁皆是送入牢狱不说,还叫上杀手,半夜将宋家其余人灭杀,若不是我娘留一个心眼,让荣爹带我走,我这么一个,像极了我叔叔的宋家小姐怕是也成为你刀下亡魂了,不是吗?”
“你、你是宋家人,怪、怪不得,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人是你!”
云瑶迦一把抽出剑来,抵上他的肩头,刺进去,他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刺,痛得直起的身又跌落下去。
他是文臣,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此时无人相助,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任由眼前人为所欲为。
“杀我叔父,杀我宋家满门,自私,贪婪,恶心至极!”
说着那刀剑往下又刺入几分。
惊得他面容失色,连连后退求饶,哭得涕泗横流:“别、别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你们这些权贵之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从小过得什么日子,我们爹,一个清廉的太守,就是因为太清廉了,日子清汤寡水,当官的过得比平民还不如。”
“父亲不知家用,不知柴米油盐,一味约束,逼着我们跟他一起吃苦,可这苦本就不必那么吃,吃苦耐劳病死在官位上,有谁记得住?黎民不记,你们不记,皇帝更不记,我们过得更加苦哈哈。”
“为什么?凭什么?我们那么努力为朝廷做贡献,凭什么我们一点抚恤都没有收到,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争取这荣华富贵,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去争抢着出人头地?”
“然后?”云瑶迦讥讽地翘了翘唇,“你为了自己能够飞黄腾达,不惜对亲友下手,为了斩草除根,不惜残害更多的无辜之人。为你的荣华富贵,为你的‘宏图大业’?谁对你不好,你就去报复谁就是?我叔父做错了什么?我宋家人又做错了什么?!”
“还没挡你的道,你就已经开始赶尽杀绝,呵,午夜梦回之时,不害怕吗?”
这一句话似是提醒了他想起了什么,不自觉地抱起了头,“别,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其他人也在内,别来杀我,不要……啊——”
他惶恐着,似乎已经陷入疯癫之态。
云瑶迦眸露讥讽地瞧了会儿,旋即才唤人过来带走。
之后她带着鹤镜继续赶往下一个地方寻人。
到了皇帝的寝殿之时,四周无人把守,安安静静的。
好似是没人在这殿堂里头似的。
直至靠近。
里头传来声声萎靡至极的□□。
简直不堪入耳。
鹤镜一听,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想拉着云瑶迦后撤,也是第一次听见的云瑶迦难免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摸了摸鼻子,拍了拍男人的手以示安抚。
便丝毫不管不顾地推开门走进去。
大热的天,屋内凉丝丝的,皇帝躺在一边的暖塌上,瞠着双目,目眦欲裂地盯着龙床上的两人。
眼歪口斜,嘴里咿咿呀呀着什么,床上颠鸾倒凤叠得正欢的两人皆是没听见。
或者说,听见了也无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