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ah的话触发了牛马人的那根弦，后排的裴初霁一下子坐起来，抱住了周芮扬的座椅，“你还有实习？身兼多职的打工达人吗？”

“我之前一直都在其他地方实习，最近是帮我一个朋友来填补空档的。”Noah回答说。

她就说嘛，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望京大学的再怎么着，也没必要来这儿当服务生呀。孔乙己的长衫不是那么好脱的，周芮扬觉得这在逻辑上才说得通。

“这倒是，我懂！”裴初霁发出了社畜的悲鸣，“这年头学历贬值太厉害，都被资本家吃得死死的，恨不得人人倒贴，带资上岗。一路卷生卷死地卷过来，到头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的确，其实这儿的时薪算下来还比在律所打工高呢。”Noah笑了笑。

周芮扬瞄了他一眼，心态倒是挺平和，就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自我PUA，便问道：“那你更喜欢哪边的工作？”

“如果考虑专业相关度，肯定还是在律所。不过，在这儿能见道形形色色的人，学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挺有意思。”

“那你可真是天选牛马。”裴初霁半开玩笑地说。

晚风呼啦啦地吹过耳畔，周芮扬伸手捋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严格来说，她目前为止还没吃过那样的牛马之苦。

她大学学的是万金油专业工商管理，初出茅庐的新人，能管理谁去？在校期间的两段实习都是借了爸妈的东风，被塞到大公司里打酱油走了一个过场。每天一两百块钱加一顿饭，当一个在角落吹吹空调可有可无的小实习生，干的可不就是打印盖章、整理资料、做ppt和excel那些个不需要费脑子的dirty work。

没有人指望她能提供真正有价值的劳动，也没有人用心教给她实用的技能。浪费了两个寒暑假之后，周芮扬就果断决定放弃这些用来刷简历的无用功了。

不过，等到真正到了毕业季，少了这些无用功搭成的垫脚石，她的简历并不算出彩。得亏前人栽树，才能有如今的荫凉可乘。在家就在家吧，至少是一份不愁吃穿的清闲工作。

车子开到别墅区的门口，摄像头自动识别出了登记过的车牌，栏杆缓缓抬升起来。

“你待会儿回去，应该很晚了吧？还要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不好意思。”周芮扬说。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工作，其实我还挺喜欢在夜里没人的路上开车的。”

“送了我们之后，你自己待会儿怎么回去？”周芮扬想起了外面的车开不进山庄。

“我打车，这个点儿，我可以直接回去了，正好。”

“外面的车进不来，你待会儿得走好远才能出来。”她和裴初霁两个人都喝了酒，没办法在门口下来换人。

“我知道，没事儿。就一直往里开，是吗？”

“下一个路口右拐，开到最里面那栋前面。”

按照她的指示，Noah顺利找到了目的地，将车开进了院子里的停车位。

头顶上方的感应灯自动亮了，停好车后，他扫了一眼后座，问周芮扬：“要把裴女士扶进屋吗？”

周芮扬跟着转头，发现裴初霁竟睡着了。

“不用了，我待会儿来喊她起来。”她解开安全带，微微起身，攀住坐垫伸手去够后座的东西，还差一点儿。

Noah跟着转头，反身向后伸出手臂，擦过她绷得笔直的指尖，帮她提起了纸袋子，送到她面前，裹挟着袋子里散发出的杏仁粉和糖霜的香味儿，朝她脸上拂了过来。

“您拿好。”

“这个你拿着吧。”周芮扬将面前的硬纸袋朝Noah的方向推了一把。

他诧异地眨眨眼，睫毛闪了几下，“给我？”

“嗯。”

Noah低头，“这……”

“不爱吃甜食？”

“不是。”

“因为是免费的吗？”

“不是嫌弃的意思。”Noah犹豫了一下，“这些看起来好像是赠品，但真要卖还挺贵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花的还是您的钱。”

“这一点儿羊毛，我还是请得起的，不用你帮我省钱，就当是你为了我们加班的宵夜吧，或者拿回去跟你的室友分一分也行。当然，实在不要的话也不用勉强。”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这样最好，皆大欢喜。”她虽然不喜欢马卡龙，但也不喜欢好东西被浪费。

“下次再见，我回请。”

“好啊，到时候请我吃点儿好的。”表面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算了吧，哪儿有那么多赶趟儿去送钱的下次。

“周芮扬，你在楼下干嘛呢？”头顶上方蓦地响起了推拉窗户的声响，一个低沉的男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