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丸发现这个毒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书房，或是储物间，在角落里甚至还有做饭与休息的地方。

只是火灶内空空如也，锅里锅外都没有东西。

想来毒室的主人要么是在外解决，要么是没有吃饭。

按照龙丸与正道的短短接触猜测，他觉得没吃饭的可能性更大。

龙丸少爷也对此表示赞同。

今天似乎没有能立即喂给他的东西，龙丸坐在制毒室内的石床上，有些无聊地看正道在毒室里忙碌。

他发现虽然那些材料和虫子算不得干净，但正道在制毒前与制毒中都会细细洗手。

甚至在拿一些看起来就很高级的材料之前，会擦拭身体，甚至沐浴更衣。

正道的动作随意，但颇有一种“请”的味道，给龙丸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凑过去，问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想到答案居然是为了保证毒的纯度，需要减少桌面与他身上的杂毒的影响。

这种颇有点科学的答案，让龙丸恍惚间以为回到了现实，不由得心生敬意。

他后退两步，免得自己身上的灰尘影响了制毒结果，又从犄角旮旯里，抽了个不像是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胡凳坐在一旁，围观毒室的主人制毒。

龙丸看不懂正道的每一步在做什么，于是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比如正道的手。

他之前注意过自己的手——也就是这个身体主人的手——少年的手上满是厚茧，皮肤略显粗糙，关节粗大，看着就是一个极有力量的手。

那些黑衣族人的手情况也差不多，他们的手同样经历了复杂且疼痛的训练，显然忍者的手变得沧桑是必经之路。

然而正道的手却与他们都不同。

正道的手上也有茧，但并不明显，甚至略软，会被材料、工具挤压变形。

明明经常接触水，却没有破皮，没有出现湿疹之类的情况，在冬天也不见皲裂。

那只手手指修长，指甲被规规矩矩修整过，不健康的灰白肤色的指尖隐隐透露着一点非常不明显的红色。

后龙丸在心里想：看来他还没有离谱到把自己的血也变成毒。

龙丸少爷的声音在他脑内回响：［难说。］

那双在这个尴尬的、长身体的年龄阶段，竟然也能很好看的手，此刻五指如飞，灵活且熟练地在各种道具和材料中游走，令整个画面如美丽画卷，观感相当赏心悦目。

龙丸盯着看了很久，但是再好看的东西看久了也会厌倦。

他正要起身去找点其他的事情做，正道突然结束制毒，对他道：

“伸手。”

龙丸伸出右手。

正道皱眉：“左边。”

龙丸哦哦两声，连忙伸出左手。

正道抓着他的手掌，翻过来手背朝上，拿指尖蘸取一丝药膏，在手背上贯穿伤的伤疤处轻轻涂抹。

龙丸正疑惑发愣，突然嗷嗷大叫起来。

难以想象的，分不清是痒还是痛的感觉，如同数百只虫子的啃食一般，顺着胳膊的神经涌入脑海。

龙丸连忙把手抽走，拿衣摆狂抹伤口，试图将药膏抹去。

然而，随药膏一块抹掉的，还有一层狰狞扭曲的痂。

眼睁睁看发现那处贯穿伤，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如初，龙丸顿时目瞪口呆。

我的天哪。他想到：正道如果生在现实绝对赚翻了。

正道又制作了几种药膏药丸，把它们全都用在龙丸身上。

虽然正道的本意是做实验，但龙丸感觉自己的身子轻快许多。

*

午饭和关禁闭时一样是族人送来的，不过今天的午饭与往日有差别。

龙丸从不知道什么肉中，拽出来一根非常有韧性的，巴掌长的，血管一样的东西。

他越看越眼熟，不由得指着那个东西在心里问道：

［这个……这个……是不是那个什么虫？］

日向龙丸探头瞅了瞅，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很碰巧地能意会到。

［是。］

后龙丸面色大变：［那这东西不是寄生虫吗？！］

前龙丸平静地说：［煮熟了不就好了，而且在野外吃到有虫子的东西很常见，你得尽快适应。］

后龙丸：［这怎么适应？！这东西会在体内生虫子，让你身体的养分都被虫子啃了呀！］

前龙丸闻言顿了顿，想起来自己在一个月前逃命时吃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应该已经有了很多的虫子。

后龙丸听到脑内的动静，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欲吐又止。

正道正好在此时路过，发现龙丸正在纠结饭上的长虫，回忆起梦境给予的书上所记的内容，明白了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日向正道于是嗤笑道：［虫子现在没你毒，不用担心。］

后龙丸顿时松了口气，把长虫丢到一边大口扒饭。

晚上族人送饭的同时，带来了少族长的命令。

龙丸边不得不睡在毒室，没事的时候就发呆，听龙丸少爷讲故事和忍界常识。

有事的时候就被拽去试毒，或是有时候运气好了，还能看到正道出糗的画面。

不过正道出糗这件事，与其说那是出糗，不如说那是恐怖片。

有些毒和有些药效果过强，为避免日向真的收获一个少爷的尸体，正道不敢在龙丸身上实验，就和以前那样喂给自己。

有一次，龙丸甚至看到一颗毒丸下肚，正道瞬间呕出大量黑血，整个人像气球被扎破一般迅速干瘪，皮肤干枯，颜色变深，形如枯槁。

即使日向正道立即解了毒，这副吓人的模样也直到三天后才有好转，并在五天后恢复如常。吓得龙丸一边感慨他是个狠人，一边三天不敢靠近制毒室。

在试验期间，龙丸有时候会看到毒室的其他房间里有人。

这些人不是日向族人，有些是忍者，有些是流寇强盗。

虽然不知道正道都是从哪里抓到的俘虏，但这不重要了，因为这些人隔天都会死，

他们的死相各异，令龙丸不由得担心自己。

龙丸少爷提醒他：［不必担心。］

然而在毒室呆得越久，龙丸就越害怕日向正道，心中的想法也一直迟迟不敢问出。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了好几天，他才试探性的透露了一点内容，拿穿越者的暗号尝试对接。

可日向正道毫无反应，让龙丸颇为失落。

但那天也有一件好事，那就是虽然二人对暗号失败，但是失败的尴尬被毒室后院的声音打断了。

后院传来的声音细小且微妙，不过正道依旧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龙丸跟着去看了一下，发现后方训练场的顶端通风口竟然掉下来了一个小孩。

一群孩子围着洞口叽叽喳喳，洞里面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

龙丸正在担忧孩子的未来，害怕正道会因此生气，却见正道将孩子抱起送到了外面，并顺手把孩子错位的骨骼接了回去。

龙丸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他原来真的不会对族人下手。］

小少爷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

一周后。

龙丸暂时离开了毒室，在家门口被平头少年挡住了去路。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位当初差点掐死他的平头少年叫日向稻田，是他身体原主人的手下，也是和正道与千枝关系很好的朋友。

日向稻田在门口冲他招手，俨然一副热情的青少年模样，完全没有之前吓人的感觉。

龙丸走到屋前，稻田先一步跟他说：

“龙丸少爷，少族长让我和你一块行动，接下来我们可能会一起外出，或者在族内忙些后勤工作。”

龙丸刚要应下，远处跑近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与稻田模样相近。

小孩蹦蹦跳跳地跑跟稻田分享好消息：

“哥哥！哥哥！我今天杀人了！我好棒快夸我！”

龙丸愣住。

日向稻田看到龙丸的反应，连忙把弟弟拉到一边去，生怕他受到影响。

龙丸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愤懑，不知不觉间攥紧拳头。

［你们这里，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也要杀人吗？］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日向龙丸最终闷闷回应：

［是。］

后龙丸觉得自己嗓间酸涩得很，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你也看到了我在训练时的水平。]他声音略带沙哑，问道：

［如果我想练武……想要真的能够提升，以最快的速度提升，我应该去找谁？］

日向龙丸再次沉默。

他这位身体的新访客没有任何日向体术方面的天赋，仅是在训练时不受伤就已经耗尽了心力。

他虽然也能教导他，但是有些动作无法靠说来让人理解。

日向龙丸只能给他另一个思路：去找正道。

后龙丸轻轻应道：［好。］

就在此时，龙丸浑身僵住。

他察觉到一道非常怪异的视线。

那个视线没有滋味，异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