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栏仗着身份把人吓唬了一番,祝常青却不好狐假虎威,一句话就将此事揭过,配合着演了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成效颇丰。
回去的一路,刘广石果然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到了军中,杜宸安已等候多时。
四人最终商定后日辰时出发,刘广石和吴双率兵快马先行,他们三人照旧马车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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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祝常青心中藏着事,卯时刚至就悠悠转醒,躺在特意为她腾出来的军帐中,辗转反侧。
李凭栏和杜宸安一大早就离了军,想是去查办州府官员了。
刘广石殷勤地来了她帐中问候两回,俨然将她也当作一尊活菩萨供着。
祝常青问他两位大人何时能回,刘广石一脸为难地说不知。
只好等着。
等到正午时分,等到夜幕低垂。
等得她心急如焚,几乎草木皆兵。
外头但凡有半点动静,都会惹得她急匆匆走出军帐,抓着路过的士兵问:“可是大人回来了?”
然而得到的回应无一不是茫然的摇头。
眼下就连亥时都过去大半,夜彻底深了。
兴许今夜他们二人就不回来了,祝常青想,反正她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思及此,她吹灭案上油灯,干脆地走出帐外,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个朝她跑来的士兵。
那士兵激动道:“祝小娘子,我正要找你呢,李大人和杜大人回来了!”
祝常青顿时大喜过望,提了衣裙,足下生风地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去拿人办案,李凭栏今日穿了官服,大红的绯袍在夜色中像团烈烈暗火,见到大步流星走来的祝常青,他意外道:“还未安置?”
祝常青气都没喘匀,声音虚浮:“等你们回来才能睡得安心,大人办事可还顺利?”
李凭栏腹诽,才一日未见,这姑娘怎么跟转了性似的,竟关心起他了。
难道是明日就能回京,一切尘埃落地,其言也善?
他还是狐疑地多打量了她两眼,轻“嗯”一声。
祝常青又问:“杜宸安呢,怎么不见他?”
“安顿嫌犯去了。”李凭栏道,“我还有要事同刘广石商议,你先回帐吧。”
祝常青福身称是,果断转身离开,等彻底走出李凭栏的视野,她脚下方向一变,朝吴双的军营疾步而去。
两军交界线处,对面已无人把守,朝廷军队倒还安排了士兵轮值交班。
祝常青身为两军中唯一的女子,自然是无人不识。
“祝小娘子可是要去找义兄?”看守的士兵根本毫无防备,笑嘻嘻地同她闲聊。
祝常青也笑道:“正是,我刚从李大人那儿得了准许。”
“记得早点回来歇息,明日可不要睡过头喽!”
她怔了半瞬,温和地道好,顺利进了对面军营,轻车熟路地找到昨日的军帐,吴双已经在那儿拎着个包袱等她了。
今夜,是祝常青逃离的唯一机会。
她进帐中迅速换了身男装,跟着吴双一路往西南走,直到驻守的最边界。
再往外,地势复杂,草地山林,一望无际。
吴双牵来一匹骏马,摸着它的鬃毛道:“这马极有灵性,能识路,你想去哪告诉它一声就行。”
祝常青没心情去确认他是否在说笑,走到他身边,接过包裹,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
月色如银,老天还是眷顾她了,令她得以在夜中视物。
吴双将缰绳交到她手中。
他们才重逢两日,都还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又要分别,他一向不善言辞,只能拍拍马背:“妹子,保重。”
祝常青勒住马,望向没有尽头的前路一眼,回头叮嘱他:“兄长,京城诡谲,少说话莫生事,不求功名但求平安,杜宸安是我信得过的好友,若遇到困难,万事皆可找他帮忙。”
“还有,蜀川的那些贪官已经被两位大人缉拿,待到京城后必会细细审问,你且安心。”
初春的寒风穿过草地,吹在她单薄的衣襟上。
远方在她眼前是苍茫的未知。
更令人绝望的是,在这个没有回头路的寂静悬崖边上,她幡然顿悟:
自己是否在用亲人的自由换取自己的自由。
她决定跋涉千山万水回陵江的同时,吴双却要在破晓后诀别蜀平。
“哪有妹子替大哥操心的道理!”吴双爽朗地笑起来,一掌拍在马臀上。
骏马长啸一声,奔腾而去。
祝常青死死攥着缰绳,两腿夹紧马腹。
呼啸的冷风把她的面孔都要吹僵了,她俯下身,脑中再没有别的念头。
只想着:那就跑吧,快些跑。
半个时辰后,李凭栏从刘广石的帐中出来。
正值交界处守卫的替岗时间,方才与祝常青说过话的士兵打着哈欠,往集体帐篷处走,见了李凭栏,恭敬抱拳行礼。
“吴双军营可有异动?”李凭栏随口问道。
“回大人,一切正常。”
想到明日就能归家,同媳妇孩子团圆,士兵不由欣喜地多说了两句:“真是多亏了祝小娘子,若不是她,不知道这仗还得打到什么时候。”
言毕又想起什么,低声喃喃道:“对了,祝小娘子怎么还未回营,难不成在她义兄那儿睡下了?”
李凭栏离开的脚步一顿,面色霎时沉下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