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原本在低头看鱼,闻言抬头凝眸。詹杏儿被他盯得有些心慌:“你干什么?笨还不许人说了。”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谢钧弯了下嘴角,淡淡的笑容恰如身旁潺潺而过的溪水。他低头拽回滑跑的鱼,继而道:“第二次听人说我笨。”
“嗯?以前也有人说你笨?”自打进都城以来,遇见的人都说谢钧少年英才,聪慧才智,何人与自己一样如此有见解,詹杏儿感觉遇到知音了,期待道,“是谁?”
谢钧:“不告诉你。”
“是你娘亲?是你爹?是你老师?是你朋友、兄长?”詹杏儿按照自己的逻辑挨个猜了遍,可谢钧都否认,最后开始天马行空。“是你心上人?”
谢钧剖鱼的动作微微一顿,詹杏儿顿时乐了:“猜对了?!谢钧,你竟然有喜欢的人。”
詹杏儿更好奇了,刚想再挖一下,却听谢钧道:“不是,没有,别胡说。”
詹杏儿不信:“那你脸红什么?”
谢钧低头不言。
詹杏儿乐着乐着突然想到他俩是有婚约的,若是谢钧真有心上人,却因为皇命不得不娶自己,那也太惨了吧……之前她觉得结婚无所谓是站在自己角度想的,若是谢钧有心上人,二人还两情相悦的话,那自己不是棒打鸳鸯了吗?
牛小姐竟是我自己?谢钧成了蔡伯喈?那如今赵五娘又在哪里吃糠……
詹杏儿张口结舌,回忆着当初看《琵琶记》的场景,望向谢钧的目光也有了些怜悯。
谢钧处理好了鱼,起身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尤其是身旁少女看他的那个眼神,说不上来的意思。“你,怎么了?”他道。
“谢钧,是我对不起你。”詹杏儿认真道,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
谢钧手中握鱼,一脸懵。
詹杏儿继续道:“赐婚一事确实是我一时昏头,把你牵连进来。说起来,你也是倒霉鬼。”
倒霉鬼谢钧:“你……”
詹杏儿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可现下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能解除这桩婚事,所以你们还得委屈委屈。不过我不会阻拦你们的,你们若是想见面什么的尽管见就好,我不会拦着的,甚至如果需要我遮掩的话,你们也尽管和我说,我会尽力帮忙的。”
呵。
谢钧发现,人气极了是会笑的。他用胳膊把那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挡了下去,往回走道:“不用。”
詹杏儿追了上去:“为什么啊?”
谢钧头也不回:“她死了。”
“啊,咋死的?”
笨死的。
詹杏儿发现谢钧开始不说话了,以往他虽然话少,但也算有话必应,甚至有时还会主动挑些话题。可回来后,谢钧一声不吭,似乎对厨艺有了莫大兴趣,只在那里专注烤鱼。
秋风拂青丝,少年好看的眉眼间是吹不散的忧郁,詹杏儿内心喟叹,看来爱人的去世对他打击不小。
一股气味传来,詹杏儿不得不开口:“蔡伯喈。”
谢钧抬了下眼皮,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詹杏儿忙改口:“谢钧。”
“干嘛?”
“你……鱼糊了。”詹杏儿咽了咽口水,“再烤就不好吃了。”
谢钧:“……”
谢钧面不改色,把手中的鱼递了过去。詹杏儿喜笑颜开地接过,把底下有些黑了的地方撕掉,美美地吃了起来。
怀书和兰馨在溪边处理新逮到的鱼,詹杏儿吃了两口后想起来谢钧还没尝尝。她本想让谢钧就着鱼的另一半咬,但又觉得这样谢钧肯定会嫌弃。于是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詹杏儿用匕首就着盘子剃了点鱼肉递过去:“尝尝,这可是你自己处理,自己烤的。”
谢钧看着她,接了过来,用筷子夹起。
詹杏儿:“怎么样,好吃吗?”
过了一会,谢钧将鱼肉咽下,平静道:“好吃。”
吃饱喝足后,四人往回走。这还是詹杏儿到都城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游山玩水,所以她看什么都新鲜。
西川的秋天紧跟着夏天,来得又早又短,不像都城十一月中下旬了还是一派秋意盎然。这个月份,西川早就是冬季了,高山上正覆盖着茫茫白雪。
詹杏儿心里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谢钧回忆了一下,回道:“这里春景也很好,那边的山头有一片杏花林,盛开的时候很漂亮。”
“是吗?那我们到时候再来玩。”詹杏儿道,“你知道吗,西川也有杏花。”
谢钧嗯了一声,语调很轻,詹杏儿以为他不知道,兴致很高地介绍:“没想到吧。大家都说西川苍凉寒冷,但其实每到春天的时候,有些地方漫山遍野都是杏花。有白的,有粉的,微风一吹,那些轻柔的花瓣呼啦啦飘落,美得就像话本里描写的场景。”
“我跟你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我娘希望我像边塞的杏花一样坚韧、顽强,不管环境多恶劣,也要相信春天会来,杏花会开……”
山间小路,两边是纷杂的花草树木,少女跟着山里的鸟雀一起叽叽喳喳,少年伴在她身旁,时不时地接上两句。
到了山底,谢钧站在马车前看了眼詹杏儿,詹杏儿道:“你们先回吧,我和兰馨还得去一趟朱家村。”
谢钧:“朱家村?去那里做什么。”
詹杏儿简单说了一下,谢钧道:“我与你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