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晓得,她来到这里,花了足足六百七十八年。
她化生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地仙,修行的天赋她没有,修行的好身板……很不幸,她也没有。
师尊和师娘说,她这情况不适合历劫飞升,倒适合弃了仙族的禅那与守持,转投魔道。
徐韫没反驳,敷衍地点点头,继而将自己的头埋进仙人修行常用的卷册中。
就这样度过六百多年。
现如今,她踏入四梵天境,立在等待受封的诸位仙者之中,略显拘谨地理了理自己的束身长袍。
为了方便,她平日里喜着麻利方便的短袍,唯有这等正式的场合,才有机会套上这穿起来略拘束的长袍。
长袍合身,却并不适合她,可她还是穿上了。
这四梵天,再不适合,她也还是来了。
师尊明着对她横眉冷眼,斥责她过于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转身却是抹了把湿润的眼角,替她收了登四梵天的衣物。
“到了四梵天,别逞强。”
“天帝仙长们派给你的活计别莽着干,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寄安,没有什么比命重要。”
师娘也是连夜制备了不少符咒,偷偷塞进徐韫的包裹里。
最后,她却什么都没多叮嘱,只反反复复地道:“寄安,常回来。”
若是不顺心了,便回来。
后半句,师娘没提,徐韫心里明白,只当不知。
比起合心顺意与否,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大典上,四方天帝各自念过祝词,便开始点仙家名号,册封相应职务。
徐韫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端着名刺,自觉站到玉隆腾胜天天帝那侧的队末。
她没有断生死,驭鬼神的能力,更在声闻上天生残缺。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阵法符咒了。
现在看来,与她同样工于阵法符咒的仙人还不少。
天帝面前的队伍,可不比那殿门外的石阶短。
徐韫抻着脖子瞧了会儿,看前方仙者的进度,怕是还要好久才能排到她。
小仙官干脆短暂地收起名刺,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憩着。
左右她也是队末,不急。
排在队伍里的仙人们一刻也没闲着,三三两两地聊起过往。
有人注意到格格不入的徐韫,遥遥一指:“那位仙官是谁啊?”
旁边的摆摆手,又问再旁的:“不识得,仙友认识吗?”
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
善交际的仙者走近徐韫,浅浅行了个礼:“敢问这位仙友,师从何家?”
徐韫忙起身回礼,奈何耳朵不好使,人又紧张,根本没听见那人说了什么。
她眨眨眼,点点自己的唇,摆手,旋即鞠了躬,做出抱歉的姿势。
仙者讪讪而归,与其她人描述:“似是位口不能言的仙友呐……”
这一茬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儿,众仙便寻到别的话题,未再分给徐韫半点关注。
徐韫早已习惯,也乐得轻松,在角落坐了大半日,总算轮到她。
天帝未曾多言,直接点了徐韫的官职。
自然,多言,徐韫也听不清。
她牢牢记住自己的职务,便对天帝行了个又深又足的礼,借以表忠。
再起身,四方天帝已重新落座,简单几句,便结束了这场百年一遇的盛典。
待众仙散开,徐韫才逐渐回了神。
手里,除去已有的名帖,还多了一张四梵天的官籍。
徐韫在上面细细查证自己的名姓,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确确成为一名隶属四梵天的仙官了。
这一天,她似乎盼了许多年。
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期待。
喜悦的情绪尚未漫过心头,四梵天天帝早并肩离开,一众仙家也随之散去。
大殿门外,仅有寥寥几位新受封的仙官攀谈。
徐韫想要上前,沉了一刻,又止住步子。
虽然好友告诉她,在这里要学会多多与人交往,朋友多一些总没坏处,日常也能有人帮衬。
但以徐韫目前的情况,恐难以实现。
残缺天生,她尚未适应这里,也没找到更好的交流方式,总不能,叫别的仙者来适应她。
日子还长,得一天天慢慢过,无需急在一时。
徐韫暗暗为自己鼓劲,整了整板正的衣袍,便准备离开。
晚些时候,四方天帝还设了宴,她一个初来的仙官,可不能迟到,失了礼数。
小仙官的步伐随着思想加快些许,可刚迈过高高的门槛,便被一阵邪风吹迷了眼。
徐韫赶忙用衣袖遮住面,迷蒙中,隐隐约约瞧见一人。
那人身形未近,杀风便先一步朝小仙官身上卷。
徐韫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那人的剑已直冲徐韫的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