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顾遣未再多言一句,也没留下任何解释,与徐韫隔着半步宽的距离。
这半步,将徐韫的心高高地悬起。
直到进入传舍内单独的房间,徐韫才稍稍安定下来。
她不懂顾遣的语中意,忌惮在这份疑虑中疯长。
君上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看来,她还须更谨慎些才行。
徐韫一面想,一面卷起自己的衣袖。
直至腕间的伤口完全露出才停手。
距离受伤过去不久,那伤口竟已自行愈合得差不多,仅仅在腕子上留下一条浅粉的痕迹。
这样的修为,并非四梵天的寻常仙官可至。
倘若,叫顾遣察觉,只怕真会二话不说将徐韫祭剑。
思及此,徐韫指尖蓄力,在自己那伤口上重重地划了一道。
鲜血于瞬间溢出,自腕间滴落在传舍房间的地面上。
“嘶……”她蹙眉低呼一声。
有些痛。
可想要瞒过帝君,怕是还不够。
于是徐韫狠了狠心再划过一遍。
原本的伤口被她这一番折腾彻底豁开,温热的红在她脚边开出绚丽惹眼的花朵。
徐韫仔细瞧了瞧,总算满意。
她忍着痛,用帕子裹住一圈,系紧。
待地上的血用术法清除干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切才刚开始,又有顾遣这个难以控制的变数在,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稍有闪失,便是万劫不复。
该怎样对付顾遣呢?
徐韫咬了咬发白的唇,坐在桌前静静思索。
君上的举动都不在常人理解的范畴之内,着实令人犯愁。
偏偏她的修为之高,早已跳出寻常仙人的境界,这世间难有牵制她的东西。
徐韫手腕一跳一跳地痛,眉心也逐渐搅紧。
她一时间找不到制衡顾遣的法子。
罢了,惹不起总还躲得起,等此间事了,还是尽快与君上划清界限。
略略想通后,徐韫换了身干净利落的短袍,从房间出来,摇动门口的摇铃,唤小店主打水。
然而传舍的小店主还未至,顾遣先从房间里出来。
她刚沐浴过,一身水汽,衣袍也换了件,繁复绣纹的朱红腰带扎得紧实,将腰线勾勒得坚韧有力。
“仙官好啊。”顾遣舒展筋骨的同时,朝徐韫懒懒散散地打了个招呼。
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能聚仙力劈开天界,逼得鬼族十数万年困于一隅不敢造次。
也能瞬息间要了徐韫的命。
徐韫敛目,暗暗提醒自己不可被顾遣的表象迷惑,再抬头,顾遣已行至她身前。
她的指尖缓缓探向徐韫的眉心。
徐韫退了半步,后背抵在门框,尽力与顾遣维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只是顾遣的动作比她预想得更快些,等徐韫反应过来时,顾遣的手已然捏住她的面颊。
“嘴上不能说,脑袋里的念头倒是多。”顾遣指尖用了些力,“真想观一观你这副清秀皮相之下,藏着的神魂是黑是白。”
徐韫瘦瘦尖尖的小脸被扯得酸胀,这种感触似曾相识。
她不敢去拍顾遣的手,只好举着符纸抗议:【君上莫要动手动脚!】
顾遣轻笑一声,手指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哦?”
“只许州官放火?”
“仙官轻薄我的时候,怎么不提醒自己莫要动手动脚?”
徐韫:“……”
传舍长廊的尽头,疑似有房门开阖的“吱呀”声,有人影探出身子,又极快地缩了回去。
顾遣并未在意,将徐韫柔柔软软的脸肆意揉捏一顿,心中的郁结逐渐有消散的趋势。
她向来依着自己的性子,本着宁可委屈别人也不委屈自己的原则行事,哪管旁人如何做想。
面前人安静须臾,更加激烈地反抗起来。
【君上别乱说!小仙何时轻薄过你!】徐韫一边闪躲,一边反问。
“何时?”顾遣被气笑:“仙官的记性如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