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顾遣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下依旧自在,她理了理衣袍,“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不迟,顺便见见鬼族的大当家,也称得上整整齐齐。”
听起来,见鬼族的现任当家只是顺便,吃饭在顾遣心中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徐韫干净的衣衫被帝君拽了一路又擦过手,显得皱皱巴巴的,很碍眼。
她正苦于无处排解,此时忍不住写:【你就是饿了!】
“嗯~”顾遣拍拍她的肩膀,面露欣慰之色:“还是仙官懂我。”
徐韫:“……”
她就应该向天帝自请去做史官,将君上损人利己,好吃懒做的性情都明明白白地记录在册!
盛情难却,即便仙族与鬼族数万年不睦,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足。
洛何思索片刻,应承下来。
距离晚宴还有段时间,几人任务完成,返回传舍休息。
本以为会在鬼族逗留些时日,未曾想如此顺利。
这还要感谢某位真人一针见血,指出尸骨上的疑点。
然而看似精明的人,此刻正与寄安仙官的衣角做斗争。
这边,拽不回自己衣角的徐韫举起符纸警告顾遣:【别揪了!】
她的衣服都要被不知轻重的君上揪变形。
那可是师尊师娘为她新制的衣袍。
顾遣松了松力道,却仍不肯放手:“不拉着你,我一会儿打瞌睡跟不上你们怎么办?”
徐韫:【你跟不上,不会自己回传舍吗?】
顾遣垂眸,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隐约能掐出一滴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
“我不大识得路。”她低声道。
徐韫那颗怜弱的心,最是看不得别人服软,尤其是像顾遣这种强势惯了的。
久居圣境大罗天,被众仙追着捧着的尊神,大抵是不曾学过如何低头的。
而今顾遣身在鬼族,又无仙力依傍,方才显现出那么一丝旁日里见不到的脆弱来。
只是她不会伏低,这一丝脆弱便藏得更加隐蔽,叫人难以发觉。
所以她被霍夺,谢朝辞轻视也没发脾气,遇到危险会退避在徐韫身后,甚至……怕自己不认路,也只悄悄攥一攥徐韫的衣衫。
若不是亲眼所见,徐韫大概无法想象,顾遣这样的人物也会遭遇龙游浅水的困境。
而自己,竟也仗着帝君没仙力,差点做了那个欺负她的人。
想到这,徐韫默了默,将手腕递到顾遣面前。
那一节白白净净的手腕,如正午的木芙蓉花一般,莹莹中透着生机勃勃的粉。
淡青色的血脉隐在皮肤之下,自指根顺着手背延伸至腕间,再深,便被丝帕遮挡得严严实实。
丝帕系得紧,血凝而成的褐浸出一片,横亘在腕子上,透着那么一点不可说的倔强。
顾遣盯着那处伤口略略分神,半晌没有动作。
徐韫等了会儿,朝她晃了晃,示意她抓着。
温凉的手掌盖在徐韫的皓腕之上,她刻意避开了徐韫的伤口,比拽衣服要温柔许多。
徐韫担心顾遣半路抓不住,正要提醒她可以抓紧些,可回首,君上已经阖了双眸。
罢了,徐韫暗暗提醒自己着紧些,别真将帝君弄丢就是。
一路无话。
顾遣的体温不热不燥,可透过指尖传递过来,总令徐韫分心。
这样沉默顺从的君上似乎与平日里不大一样,可到底哪里不同,徐韫又说不上来。
她的思路像是与顾遣一样打起了瞌睡,以至于回到传舍,瞧见洛何与谢朝辞各自回了房间,徐韫才蓦地回味过来。
昨夜,顾遣在那小店主身上搜寻,是否与鬼族的禁术有关?
她扯住正要进入房间补眠的顾遣打算问个清楚,愣是将尚未清醒的顾遣拽了个趔趄。
徐韫手忙脚乱,赶紧扶住顾遣。
怎么就一而再地忘记,顾遣现在匿了修为又卸去仙力,确是连个寻常的真人都不如。
真害得君上摔了,她回去都不好向四梵天天帝交代。
“仙官可抱够了?”
顾遣被她拘在怀中,侧头挑眉觑她。
徐韫迅速收手,尴尬地瞥开视线。
顾遣站定,想起今日瞎忙半日,还没有过一过手瘾,她回身去捏小仙官的脸,结果被徐韫一把拍开。
“啪”的一声清脆,徐韫手劲不小,致使顾遣的手背上很快现出指印。
君上雪肤玉质,皙白的手背上顶着一片簇新的红,委实新鲜。
新鲜得令徐韫有些发蒙。
尽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不可趁人之危,但潜意识总是背叛她单独行事。
只是……谁来告诉她,打了顾遣的后果会是如何?
这世上敢打顾遣的,或者说能打到顾遣的,一只手掌数得过来。
如今,多了她徐韫一个。
应该害怕的,可徐韫还是没忍住,悄然勾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