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殊意图挑起仙族与鬼族的事端,但眼下,造成的影响仍控制在鬼界之内,理应由我族自行处置。”方杳直言:“四梵天那边,我修书一封道明原委,烦请仙官带给天帝。”
洛何认为并无不妥,“那就有劳大当家。”
这一行,算是有始有终。
月色渐渐盖过最后一缕霞光,天朗星稀,谢朝辞等人仍在昏睡。
于是方杳让几人暂住行宫修整一晚,明日再启程返回四梵天。
洛何谢过后,架着谢朝辞,与搀着顾遣的徐韫一道,随鬼族的兵士出了殿。
她完成任务,身心都轻松不少,面色明快。
可徐韫却显得心事重重。
“寄安仙官这是怎么了?”洛何主动关心道,“方才可有受伤?”
徐韫摇头,对她露出一个颇有些勉强的微笑。
方杳在方殊耳边说的,旁人没听到,徐韫却瞧得分明。
方殊,你焉知我想逃?
这几个字在徐韫心间反复磋磨,让徐韫很不踏实。
方殊的谋反,方杳及时出手,这一切都显得太过顺利。
同样是中了药,霍夺至今未醒,为何宋傩和方杳却能扛过药性?
偏偏恢复的时间还那样巧,就在有洛何与她作证人,认定方殊挑唆仙鬼两族争端之后。
徐韫甚至想,当时情况危急,倘若不是洛何出手,先与方殊打起来,方殊的匕首是不是就会插在顾遣身上?
还有顾遣……这人装得太过逼真,现在还紧闭着眼,将全身的重量都倾斜给徐韫一人。
顾遣对这一切是什么看法?
面对方殊几次三番的迫害,君上为何那般自信,连躲都不躲?
难不成,顾遣当真算无遗策,料定自己能化险为夷,毫发无损?
徐韫藏了满肚子的疑问,她偷偷去戳顾遣,奈何依靠在她身上的人根本没有理睬她的意愿。
真晕了?
徐韫不信。
装着装着睡着了?
嗯……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君上的心也忒大了些,果然是山崩川竭于眼前,亦能面不改色的性子。
徐韫思忖着,奓着胆子去戳顾遣的额角。
顾遣没睁眼,也未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毫无章法的步子,总能恰到好处地压在徐韫的鞋面上。
徐韫被她踩了几脚,又不能同顾遣计较,顿时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榻前,顾遣却箍着徐韫的手臂不松手。
徐韫跟顾遣较劲,冒了一头汗才挣脱,将顾遣顺利安置在榻上。
她累得摊在凳子上,缓了许久才坐直,给自己倒了杯茶。
顾遣那边仍睡得酣畅。
一杯茶后,徐韫汗褪下去,心也稍定了些。
她望向顾遣,白日里嚣张狂妄得没了边儿的人,这会儿正侧着身睡得昏沉。
那一头长发被压在身下,发尾顺着床榻自然而然垂落下去。
艳红的发带扯松了些,耸拉在枕边。
竟是一副难得的乖顺模样。
不知怎的,徐韫目之所及是一片乌黑秀丽,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顾遣银发如瀑的样子。
仿如不周山山顶的那一捧雪。
与她那张仙姿玉质,万里无一的精致五官配在一处,叫人一见,便刻在记忆中忘不掉了。
就像顾遣的人一样,张扬,纵意,与众不同。
不像眼前这张脸,扎进人堆里都分辨不出来,与她本人的性情相去悬殊。
怔愣间,顾遣翻了个身,将徐韫飘散的思绪打断。
徐韫握着茶杯,对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总觉得君上这模样……就像是在故意与她怄气。
可是,怎么可能呢?
徐韫晃了晃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三界之外。
时候不早,她守在顾遣房间也没甚意义,干脆替顾遣掩了门,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只是徐韫并不知晓,在她关门后,原本倒在床榻上熟睡的人睁开眼,神色清明,哪有一丝困倦模样。
“徐韫。”顾遣对着空空的房间唤了一声,也不知是想要谁来应她。
……
第二日一早,完全清醒过来的霍夺便承担起护送几人离开的任务。
行至结界前,霍夺随口道:“下次再来玩啊。”
谢朝辞被那迷药坑了又坑,捂着昏沉沉的头嘟囔:“不来了不来了,你们鬼族招待人的方式还真让人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