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东邯三十九中张灯结彩,学生们欢脱的喧嚣声几乎要掀翻教学楼的房顶,操场上学生们搬着自己的凳子按升旗仪式的队形坐好,拿着零食饮料,下着象棋扑克,享受着难得的欢乐时光。
但不知道为什么,王雅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她总感觉今天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和吴语笙对台词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怎么了?”她的“罗密欧”捂住了她冰凉的双手,王雅吐出一口浊气,避重就轻:“我怕我发挥不好。”
“没事,咱这又不是正经话剧,搞笑版本小品,你前面还有一堆谐星顶着,怕什么?”吴语笙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太多,我亲爱的朱丽叶。”
是的。
别想太多。
抠门的学校在今天将主席台上的大屏幕通了电,尽管经过风雨拷打过的音响音色还是难评,可学生们的热情还是弥补了设备的落后,一场又一场精彩的演出落下帷幕,终于是到了他们这个草台班子上场。
“接下来请欣赏高一十二班带来的节目:小品《罗密欧与朱丽叶》!”
随着一阵偷鸡摸狗似的音效响起,主持人退居幕后,舞台边,先是老二老五这两个侍从打头,叽里呱啦鬼鬼祟祟对了通暗号后就请出了“男”主角,吴语笙一出场全场欢腾,她优雅的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怀表,深情款款的念着台词:“哦,我的星辰,我美丽的蒙娜丽莎,你是如此的让我着迷,我知道你的羞涩,我愿意等你,直到时间尽头。”
妄图被拯救的人可能都幻想过一个勇猛的英雄提着剑斩碎黑暗与仿徨,但王雅的“英雄”是个会舞拖把棍的“齐天大圣”,是个有凝聚力的大姐头,也是她的“罗密欧”。
“我愿意。”
不论疾病还是健康,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你是否年华老去音容不在,我都愿意陪你到时间长河的尽头。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也是我卑劣的表白。
谁先动心,谁先恍然,谁先执着,这一切混在半真半假的台词之中让人挑不出差错,几个搞笑担当发挥了毕生演技,吴语笙笑眯眯的抖包袱讲冷笑话撩王雅的模样和她“高冷”的气质形成强烈的反差,她这个女主角也逐渐放松进入状态,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喜剧下来就是悲剧,王雅静静的躺在台上,她双目紧闭,按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吴语笙倒地前会捏一下她的手,可排山倒海的呐喊和起哄声让她提前睁开了眼睛,她的“罗密欧”单膝跪地,脸却扭向了身后的大屏幕。
上面滚动的字幕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照片,角度是很奇怪,应该是偷拍,还好死不死拍的是她给王雅量尺寸的时候,她们的脸颊错位,看上去就像是王雅仰着头和她接吻。
“早就听说郑笑笑和王雅不对劲了,是谁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她们只是好朋友的来着?”
“好恶心啊,郑笑笑男朋友不是换的比衣服还勤吗?现在怎么开始霍霍王雅那个呆瓜了?”
“咦,她们身上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含蓄的东亚人谈性色变,谈同更是仿佛撞见了什么传染性极强的病毒,生怕下一秒自己这张纯洁的白纸染上另类的色彩。
口舌为弓,语言为箭,铺天盖地的文字扎穿她的心脏,王雅表情呆愣,她的呼吸愈发急促,每一下都泛着密匝匝的疼。她直起身想要逃避,吴语笙却先一步抱起她,以王雅当初说的那个结局般为这场荒诞剧目画上奇形怪状的句号。
“王小雅同学,要不要和我私奔?”
公主抱,很浪漫的姿势,吴语笙的手臂很稳,抱着她奔跑时连气都不带喘,黑色披风在身后飘动,老二老五文艺委员以及十二班的同学们变成了花童,原本准备在殉情戏上用的干花花瓣用在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私奔婚礼现场,似乎是为她们的抗争喝彩。
迎着阳光,进行一场盛大的逃亡。
*
“所以这张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教导处里,吴语笙和王雅并肩站在她们各自的班主任以及教导主任面前,她俩神色淡定,只说那是在尺寸,穿着深蓝西装的“罗密欧”扯了扯“朱丽叶”身上的白色帝政裙:“这件还是我改的,老师,与其质问我们倒不如先查查那张照片到底是谁发的,以讹传讹,咱东邯三十九中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打蛇打七寸,命中要害,所有学校都是要面子的,教导主任黑着脸赶人,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更是看吴语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鄙夷的轻嗤:“不男不女的怪胎,未来的社会毒瘤。”
他又看向十二班的班主任,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有些人啊,这辈子也只能收着这些垃圾当个宝了,以后别让你们班郑笑笑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带坏小雅,有多远滚多远!”
“你!”老二是个脾气暴的,听他这么侮辱自己的班级,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班主任火冒三丈,当即撸起袖子想要和他拼命。吴语笙则冷静的抬起手挡住了老二举动,她直视着理科重点班老师的双眼,笑容优雅:“张老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成绩?”
“不,前途,”吴语笙漫不经心的打开怀表:“七十二小时内,赌我和陆敏谁先进派出所,如何?”
“你别信口雌黄!小敏那孩子可是顶顶好的,比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张老师的维护让王雅垂下眼睫,她的手静静攥住裙摆,牙齿咬破了嘴角,渗出些许血珠。
吴语笙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合上怀表的盖子,语气认真:“赌不赌?你赢了我退学,你输了给我们班主任还有十二班的集体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公开道歉。”
“张老师,男子汉大丈夫的,不可能输给我这个丫头片子吧?”
“谁怕谁?”激将法起了效果,张老师当场撕纸写了张条,洋洋洒洒的写好条件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吴语笙接过签字笔也龙飞凤舞的写下了“郑笑笑”三个字,她的大拇指蹭了蹭嘴唇上残留的口红,在自己的名字上留下一个显眼的手指印。
“签字画押,愿赌服输。”
这场维系七十二小时的赌约被老五发到了表白墙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中牲们开始下注,吴语笙还是小看了陆敏对自己的包装,压自己先进局子喝茶的选项已被超过半数的同学选择,她摸着下巴,笑的像只狐狸:“老五,赔率是多少?”
“玩的不大,一赔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