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却牵起夏霁搭在他肩头的手,笑说:“你今日穿得倒是华丽,这是要去哪儿玩儿?带不带我。”
“去看热闹,张御史闯青楼生擒陈太守。”夏霁回握顾寒的手,拉至唇边轻啄一下,笑问:“这是今日的戏目,梅公子去吗?”
“去,怎么能不去。有戏看这等好事怎么能不带上我呢?”顾寒站起身往外冲,却被夏霁拉回,认真地询问:“你身子如何了?能外出吗?”
“外头在回暖,虽然化雪时吹的风冷了些,但穿厚些就好。”顾寒就像一只迫不及待要出去玩的小狼狗,嗷嗷乱叫,显然是在屋里闷坏了:“带我出去嘛,我最近也有按时吃药的。”
夏霁就亲自拿过架子上挂着的大氅,放心地说:“好,那我带你去。”
与裕王府刚刚出发的马车不同,张济早已带人前往苍城最大的青楼,云轩楼。
而此时的陈名刚好完事,正躺在床上接着美人抱怨。
“真是的,我不就是养了两个外室,那个疯婆娘和钱家都疯了,还有那个当兵的钱四,堵我堵到衙门里头,真是大惊小怪。”
那怀中的美人安慰陈名,做足温柔体贴的姿态:“哎呀,官人别为了这种事生气,官人可是云郡的太守,那钱家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能不能长久都是个问题,朝不保夕的怎能和官人比,说不定,往后还得靠着官人呢。”
陈名听了心花怒放,又低下头去狎呢了几下怀中的人,把美人弄得微微喘息,大笑道:“你是个聪明的,钱家不过就是个商,商怎能和官斗呢?”
美人娇羞,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吵闹,下一秒房门就被踹开,把美人吓得尖叫连连,陈名连忙拿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还不忘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本官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陈名,那你知道老夫是谁吗?”陈名被一群壮汉拖下床扔在地上,抬起头看着说话的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张、张大人,这是个误会啊,张大人。”
陈名脸上在哭嚎着,但心里想着是谁将巡查御史引到云轩楼来的。
张济盯着地上白花花的赘肉,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痛了:“陈太守,老夫身为巡查御史,有决断地方官员的功过评定,任罢去留的权力。你身为地方太守,家中有妻仍留宿云轩楼这等烟花之地,按本朝律令,你这太守的位置可留不得了。”
陈名先是惊慌失措,接着又想开口狡辩,伸出手去抓张济的袍子却被一只绣鞋踩住,用力的在地上碾了碾。
“陈名,老娘忍你很久了,先是养外室,后是逛青楼,你当我钱苗是吃素的吗?”钱苗抓着陈名的头发将人拎起,与其对视:“陈名,老娘把话放这儿了,我手上有一份和离书,你把它签了,不然,老娘现在就废了你。”
钱苗抖了抖手中的文书,又丢给陈名一支笔,神情默然地看着他。
“我不签,你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难不能你还真敢……”陈名的话堵在喉咙,随即变成了一声惨叫,钱苗对着陈名那个位置踢了一脚,又自己动手抓着他的手在和离书上签下“陈名”两个字。
钱苗带看着手中抖动的和离书,颤声说道:“从此你我二人夫妻缘尽于此,婚丧嫁娶,互不相干,各自为安。”接着又对张济福了福身:“妾身在此谢过张大人,告辞。”
“钱夫人慢行。”张济点头,让出离开的道路。
楼下大厅内,顾寒看着满面红光,走路带风的钱夫人,啧啧点评道:“这钱夫人当真是女中豪杰,瞧楼上这动静,今天一趟没白来。”
他转过头去看夏霁,调侃道:“只是可怜了张大人,在房门外听了半柱香的活春宫。不过,陈大人也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啊,太快了。”
夏霁轻笑着摇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的靠近,夏霁听到动静,指着楼上说:“看,人下来了。”
陈名身上只草草得的裹条被子,被两个壮汉抓着下了楼,嘴被塞了块布条,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张济在前面布置安排着一切,直到将陈弄上了囚车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寻找着夏霁的身影。
“裕王殿下,老夫可算找着您了。”张济找到了坐在大厅喝茶的夏霁,他走过去行了礼,不客气地坐下,说得直白:“这次多谢王爷,没有王爷的牵线搭桥,老夫还没那么快能回到上京。”
“这样也好,皇兄交代本王的也就完成了。”
夏霁将茶杯放在桌上,对张济露出一个没什么心眼的笑容:“张大人还是快回上京吧,皇兄都快急死了。”
张济笑着顺了顺胡须,说:“承蒙陛下厚爱。陛下心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身边有个大权宦,朝中还有个权臣,而陛下手上没有什么具体权力,唯一可以稍微信任的人就是王爷您了。”
“张大人可真是身居庙堂外,洞悉朝中事。”顾寒开口说话,引起张济的注意。
张济转头看向顾寒,顾寒今天没束发,但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是楼里接客。
张济问夏霁:“这位小公子是跟着王爷来的吧,他是哪位?”
“他是我的幕僚,梅叁。”夏霁向张济介绍顾寒,顾寒也对张济行了个礼,微笑着对张济点点头。
张济了然,也向顾寒回了个礼后也不再问了,只对夏霁说:“等陈名的事解决,王爷就应该可以回京了吧。”
夏霁却摇摇头,遗憾地说:“还有一件事,苍城内外的堤坝情况不大好,本王怀疑陈名没有用赈灾的银子修补堤坝,所以本王想知道那银子去哪了?”
“王爷提醒老夫了,不过王爷虽未留驻苍城,倒是对苍城内外事务很关心。”张济探究地看着夏霁,但下一秒就被顾寒打断。
“是啊,张大人,王爷早上还去看了粥棚的情况,可担心百姓了。”顾寒将话堵了回去。
张济又呵呵笑道:“王爷心系百姓是好事,不过陈名已然下狱,老夫还得回去审问,就先行告辞了。”
顾寒看着张济离开的身影,脸色不太好看,手指在无意识的沿着杯治打转,夏霁能感受到身边人渐渐攀升的东意,夏霁将手放在顾寒的手上哄道:“崽崽,不可以,他是皇帝的人,现在还动不得。”
“我知道,我也只是想想而已。”顾寒没收回手,反而敛下眼眸:“张济是太子党,他被贬是为太子挡刀。”
无论是什么皇帝,只要是想要名声的,就都不会轻易对言官下手,永顺帝敢把张济赶到云郡,想必也是迫不得己的。
“你这个皇兄有点意思,能让张济对他言听计从。”
夏霁点头:“你也大致猜到了,张济有个女儿是当今皇后。”
顾寒了然,但又有疑惑:“那永顺帝此举是为了打压外戚,永宜帝将其召回应该也是为了让张济牵制住一些人,可如果成功了,外戚壮大,也不好收拾。”
“那梅公子可知,张济回京后官复原职,他作为吏部尚书要与谁制衡吗?”夏霁看着顾寒,等着他问自己。
顾寒看了夏霁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下,顺着夏霁的意思问:“是谁?我只知道宫闱里有个文公公,但他有皇后制衡,而朝中我就不清楚了。”
“朝中有一锦衣卫指挥使,名叫汤伽,原是先帝的肱股重臣,不满今上重文轻武的倾向。”夏霁说着,突然凑近顾寒小声说:“但无论是文禄还是汤伽,都是我的人。”
“你是怎么拿下汤伽的?”顾寒比较在意这个。
夏霁回道:“我略懂医术,而汤伽的独子汤束曾被毒蛇咬伤,我救了他而已。汤伽无妻,但妾倒是有一堆,可唯一生下男儿的只有难产去世的正妻,且妻子的娘家是武将出身,至今手中都有兵权。”
“原来如此,只是汤束是自己无意间被蛇咬了还是谁的手笔?”顾寒挪揄地看着他。
夏霁笑而不语,只是换了个话题:“那账本,你有什么想法?”
顾寒轻哼一声说:“我不告诉你,先留着。”
然而就在此时,云轩楼外冲进了一个人,跑到夏霁面前跪下说:“王爷,城外的堤坝没撑住,塌了,水现在已经冲进城中了,而且城中的堤坝也快撑不住了。”
夏霁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凝重,这时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以及人群惊慌的声音,顾寒起身走向外面看了一眼,水已经漫上街了,人们在收拾东西准备逃跑。
顾寒转过身对夏霁喊:“城内的堤坝,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