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十分给面子地喝了那杯酒,然后放下杯子拿起刀,并拒绝了顾寒留下吃菜的邀请后就出去了,出去时还说了一句:“王祥的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你和他为难。”
顾寒冲他笑了笑,也没再留他。
等人都走后行止才从外头进来并将门带上,与面对王祥时的冷硬不同,他现在是如临大敌的紧绷状态:“主子,那个姓王的对您有意思。”
顾寒一脸淡定地吃着菜,然后用筷子指着行止说:“我知道,别大呼小叫。坐下一起吃,钱四那个站桩的闷子真是不懂享受。”
行止现在比顾寒还操心他和夏霁的事,根本没心情坐下吃东西,可顾寒却对他这个样子嗤笑道:“你还是闲操萝卜淡操心,这种事发生了就不要做多余的事,节外生技才是最不好处理的事。”
行止无法,只能坐下陪顾寒将桌上的小菜吃完。
羿日早朝后,众臣朝着宫门走去时王祥并没有听进去行上和钱四的警告,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裕王救来不善的目光,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了微低着头在心中算账本的顾寒。
“哎,梅总督好久不见啊。 ”
顾寒的思绪被这一声带着一丝讨好的问候给打断了,他偏过头好似在看王祥,实际上在和夏霁对视让他解决掉姓王的这个家伙。
“也没有好久,不是昨日才见过吗?”顾寒对着王祥笑了下,和气地回答他的问候,和昨日判若两人。
但在王祥眼里,顾寒的笑容就像高岭之花对他伸出枝叶一般,给了他蹬鼻子上脸的勇气、自信和理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梅总督您得明白我的心意。”话说到这,王祥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杀意的寒意从他的脚脖子直冲天灵盖,但王祥不怕死地继续说:“您耳边这是,今日是翡翠坠子。”
“混小子——”
一句从两人身后传来的吼叫打断了王祥,他面露恐惧,撒腿就跑。但不幸的是有人先他一步将他的衣领抓住,成功地让王祥留在了原地。而抓住王祥的人顾寒也认识,正是打过多次交道的户部侍郎王集,王祥的大哥。
王集在一众人隐秘地围观下,一手拽着王祥不让他跑,一面同顾寒说道:“抱歉,王祥不懂事给梅总督带来了困扰,见笑了。”
而此时发出吼叫的户部尚书王纲和与其并肩而行的裕王也走了过来。
夏霁和气地说道:“梅总督太有魅力了,这怎能怪令郎呢?”
“梅总督恕罪,都是犬子行事过于孟浪,还望您能海涵。”王纲没有被夏霁半开玩笑半和稀泥的话影响到,道歉道得一板一眼,甚至还回头去踹了自己儿子两脚:“王集,你先带你弟回去,老夫等会就去收拾他。”
王祥脸都白了,但他连一声“爹”都没喊出来就被王集捂着嘴拖走了。
顾寒见目的达到了,心情颇佳,他对着玉纲说:“老大人言重,我家中已有人,且我自认为无人能及我家中人在心目的地位,我很心悦于他,老大人不必紧张。”
一句话说得王纲放下心,夏霁握起拳。
“那就好,老夫祝梅总督百年好合。”他用一板一眼地语气说完这句话,留下怪异的气氛提起袍子逼着自己的儿子们去了,留下顾寒和夏霁面面相觑。
顾寒眼尖得瞧见夏霁微红的耳廓,放低声音笑着打趣道:“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不然你当初会有兴趣逗我玩,让我住你家吗?”夏霁同样压低着声,皱着眉回道。
其他大臣偷偷看着他俩,在他们眼中,当朝新贵好似在挑衅陛下胞弟,旧主仆情谊破裂这个谣言不用半日就传到了在金吾卫大营里正在算账的顾寒耳里。
“总督,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你和王爷闹不愉快吗?”王宏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的,而传言的主人公正在飞快地拔着算盘,珠子上下一碰,金吾卫已这个月的花销就出来了。
“我知道,顾寒提笔在账本的“总计”二字后写下算出来的数额,然后抬眼看着王宏,“你是今天的第三拨人了,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和王爷是故意这么做的,你要是再来问七问八我就要怀疑你的俸禄配不配得上你的游手好闲了。”说着他还用手指打了两下放在两人面前的账本。
王宏讪讪地摸了下自己的头,为了保住自己的俸禄他换了一个话题:“额,还有就是宫里刚刚来话了,陛下要给元贵妃晋位份,还要宴请大元的秦王,让兄妹二人见个面,也好全了那点念想。所以要我们去城郊的皇庄里接人,宫中暂由锦衣卫接手。”
“嗯,你让王齐带人去就好了,我就不去了。还有,若是在宫门等候的公公有意让你们入宫歇息,千万不能答应,也别管那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顾寒将笔放下又移动起账本,在哗啦的声音中说:“其他的我来安排就行了,你下去吧。”
实际上顾寒要比他们都早一天知道这件事,因为就在昨晚,夏霁被密诏入宫,而他就在夏霁的卧房,因此他得到消息后就给城外的庄子发了信,叫李立烨装病。
王宏不明白顾寒的用意以及话中的意思,但那语气中不容反驳的态度让王宏转身出去集结人手向皇庄出发。
而在账房里坐着的顾寒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场册封宴的背后有狄族人的身影,他们隐藏在上京城的棋子可不只张济和张企几个,还有部分的人手在宫中。文殊死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墨书的资历和手段远不及在司礼监的老祖宗这个位子上坐了十五年了的文殊,即使背后有永宜帝这个靠山,仍旧不能让宫中那些老东西听其号命。
并且,只要还有一颗棋子,就会有成千上万颗棋子——顾寒的眼中闪过阴影,眼球缓缓转动,看向了他放在桌上的那两把刀。
宫中的永宜帝收到全吾卫传来的消息时并没有想太多,实际上他也希望李立烨来参加。
这次的册封宴说白了就是一场宫中的家宴,只有夏云和李知淮的家宴。
夏云会喜欢上李知淮,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李知淮身上的气质符合他的心意。而在长久的相处中,李知淮无处不在吸引他,夏云很快就像毛头小子被她吸引。
夏云张开手臂任由宫女为自己上繁锁而华丽的龙袍,稍稍出神地畅想着他与李知淮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是聪慧过人还是讨人喜欢,那个瞬间他对这个未降世的亲子的期待已经到达了顶峰,他想在这个无情帝王的外壳中装进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的影子。
“陛下,娘娘已经在正殿等候了。”
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永宜帝飘远的思绪,那双龙目重新聚焦看向门口,那是个年迈的宦官,名叫吉祥。
吉祥此时弓着身,低着头,用恭敬地语气将永宜帝请出了偏殿。永宜帝看了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一眼,看着这个自称是在先帝时期当过贴身内侍的,后来被横空出世的文殊赶下台的吉祥,突然开口问道:“你说你跟过先帝,是吗?”
“回陛下,是的。”
“那你怎么会愿意替墨书干活,他可是文殊的干儿子。”永宜帝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他看着大殿下的汉白玉阶梯,停下脚步。
吉祥则是赶紧上前为永宜帝打开殿门以及回答永宜帝的问题:“因为最后将文殊拉下来的正是身为他的干儿子的墨书,而且奴才也老了,只想在宫中老老实实地做事,好能在出宫时能有一份薄资。”
永宜帝眉头皱了下,他从吉祥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下意识向周围的锦衣卫看去,站得挺拔的带刀侍卫却没有给他这个皇帝带来任何安全感,相反的是危机四优的感觉。
“陛下,还不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