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在顾寒的提醒下王纲才回过神,也听懂了话中意,当即起身对着夏霁拜下去,“臣,多谢裕王赏识。”
“王大人多礼了,坐。”夏霁面上还是那幅温和的面皮,就像刚刚那般大事都没能让他有任何波澜,面上稳如无风的沉深潭,让王纲有些害怕。
夏霁看出了王纲有些坐立难安,贴心地让人先回去休息。等人感恩戴德地回去后,顾寒也就懒散的笑着说:“今天可是做了笔大买卖,威逼利诱下将人拖下水。王爷,今晚该庆祝庆祝。”
“也成。”
夏霁拿起桌上放着的茶盏喝了起来,看着墨书将顾寒面前的茶换了盏新的,又上了些糕点才继续道,“我还叫了大理寺卿游榆,明朔,我想听些实话。”
顾寒没有丝毫被抓包的自觉,还去拿糕点吃,不走心地说:“王爷想听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何必多此一举。”
“可我想听一些其他事,可以吗?”
夏霁看着顾寒,顾寒也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因此也就不再说话,让一个准帝王建立起他自己的文臣班子,这是顾寒给夏霁的安全感,纵容他拉拢自己手底下的人。
要换作一般的合伙人,早就一拍两散,说不定还要拔刀相向。但顾寒还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夏霁在军队中的手别伸得那么快,至少也要等天下大势一定。
等游榆奉召来到文华殿时,殿中气氛实在压抑。他忍不住偷看了眼顾寒,这时夏霁就开口问:“游大人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顾寒也冲他摇摇头,又点头。
游榆当下就跪下朝夏霁磕了头,开口请罪。
但夏霁却让他跪着答话,游榆也明白这是东窗事发,裕王不好对着自己的姘头发作,就拿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自己出气,想着还要在心里“呸”一声。
顾寒看出来游榆在心里编排自己,还没出声就听见游榆先发制人,抢先道:“还请裕王殿下替下官做主啊,下官原先只是大元的落榜书生,受奸人蒙蔽不得已得罪了顾小公子。但小公子威逼利诱下官,又是贬斥又是动刀子的,还用下官毕生的梦想忽悠下官改名换姓到祁靖当牛做马,下官苦啊,请王爷替下官做主。”
事情的走向超出了在座两人的预料,顾寒没想到游榆在事实的基础上还能反咬自己一口,夏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碎的主仆关系,当即清了清嗓子,含糊地问:“那依你而言,该当如何?”
顾寒拍案而起,觉得自己受了内伤。
“下官想要顾小公子同下官道歉。”游榆目光坚定地看着夏霁,顾寒气极反笑,咬牙说:“王爷,你觉得呢?”夏霁是看了顾寒的笑话,想笑但又得给枕边人一个面子,只好忍着了驳回游榆的请求。
“游大人方才也说是自己有错在先,虽说小公子性子是恶劣了些,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好了,你也别气了,这回被人摆了一道也该长些记性,要本王说,这事儿就算了。游大人,起来吧。”
两人都没好气的照做了。游榆在夏霁的目光下不单不亢的坐在了顾寒的对面,也就是王纲的位置,甚至还挑畔地看了顾寒一眼,但顾寒根本没理他,边吃糕点边看散在桌上的文书。
“游大人。”夏霁没忘了自己将人叫来的目的,“你刚刚所说句句属实?要明白,本王虽不舍得动明朔,但让你生不如死还是做得到的。”
游榆聪明地将球踢向顾寒,在这个时候,顾寒就是免死金牌的存在。
“殿下不妨问问小公子,但下官自是问心无愧。”夏霁就转头去看顾寒,后者勉为其难的点头,算是认同了游榆的话。夏霁点头,其余两人不懂的信了没,夏霁又问游榆,对六部中的吏部有没有想法,又说:“不瞒游大人,毕竟我们也算自己人。就是本王有桩旧案要交给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推辞。而且,大人若是办好了,往后是荣华富贵,还是归隐江湖,本王都给得起,游大人,意下如何?”
“下官,下官也不知是何旧案,虽说下官身为大理寺卿办案查清真相是下官的本职,可有些东西,没有万全的准备,是绝对不能碰的。”游榆小心地问,“殿下会是下官的万全准备吗?”
在一旁看戏的顾寒看出了夏霁的企图,他想将眼前这名可用之人拖上自己的船,可游榆分明是做官做出了精髓,一番活下来只说自己要个保证,分毫没说自己答不答应。
“游大人,这向上爬的好机会就是摆在你面前,我是管不了你了,今后好好替王爷办事。”顾寒对着游榆笑了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我作保,王爷绝对说话算数。”
游榆心想,你给你姘头作保,怎么就这么不可靠呢。
“下官应下了,还请王爷告知下官,是何旧案。”
“云氏,”夏霁让墨书抱上来几个木匣,“这里头都是当年定案的证据,本王为你准备好了。虽说此事有伤先帝颜面,但本王毕竟不是什么孝子,何况这是一早就答应了太后的。”
夏霁又给盯着木匣的游榆吃了一颗定心丸,说是随便查,有事就来找自己或是顾寒,又说此事过后定有重赏。
顾寒煞有其事地看着游榆抱着一堆木匣恍惚地走出殿门就觉得好笑,然后转过头去和夏霁说:“现在内阁里有几个是你的人了?”
夏霁认真地想了下回道:“三个,除礼,户,大理寺外的工,刑都是永宜帝的人。我还打算让吏部加进内阁,让户部做内阁首辅,不像话。”
“可这样一来,大理寺不就又空出来了吗?”
“那就按规矩来,”夏霁拿了一块糕点吃着,“游榆走了,那让大理寺右少卿顶上,或者让刑部左侍郎来坐这个位置。小元宝,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只要他一日还是皇帝,我们就一日不能同他撕破脸。不过弄几个被架空的虚职,就当是其他高兴了。”
两人沉默无言,但手上却不闲着顾寒的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还有多久”问夏霁,而夏霁也学着顾寒的动作在桌上写下“储君降生好动手”。
其实文华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守在外头的内宦们都被墨书以搬东西为由支走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偷听,但夏霁还是愿意配合顾寒,陪着他玩闹。
果不其然,被自己人捅刀还接了墙角的顾寒就对着夏霁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那是在大元将军府里,顾小公子的粉园中,暮亭赏景时才会有的笑容,顾寒在这时对周遭毫不戒备,满心满眼里都是眼前人。
夏霁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海德拉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对顾寒的担忧,平生第一次认同海德拉看人的眼光。
“小元宝,你还有事瞒着我。”夏霁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顾寒听得一愣,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事是夏霁不知道的。
夏霁本想吓唬他一下,好让自己放松下来,但看到顾寒脸上的错谔时,还是眉头一跳,然后心累的捏了捏自己山根,说:“算了,这事晚上再说,你也饿了,先吃饭吧。”
“也行,但晚上臣因宫门下钥没来得及出宫。”顾寒脸上有淡淡的笑意,拙劣的暗示表达了两人的欲望。
夏霁也笑了下,宠溺地说:“好,都依你。正好,离你出征的日期也近了,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不过要等明天才好演示给你看个真切。”
顾寒顺了他的意,站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说:“这次和狄族对战,我要带上沈鹤或者我二哥,不然我没法安心,黑巫那些下作的手段,随便使一个,人马就得死一半,而且这世间没那么多以少胜多的奇迹。”
夏霁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北原战役的事,也明白若不是顾寒做好了假死叛逃的准备,燕云铁骑没一个人可以走出那块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