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也想要!”
“刚进门不是就给过你了嘛,还不到半天,思肖就花光了?”
“思肖,不能贪心!”赵晋沉声提醒道。
思肖吐了吐舌头,也不坚持,就又拉着陆谷往江霖身边钻。
“兰亭迟迟不走,是要做锦衣缇骑,来我处窃听军情吗?”
听赵晋揶揄,张羲哈哈一笑,“唐王既是先君,又是我辈父执,横死之由,岂独明通关切不成?有道是‘行人之义,受命不受辞’,在下被二小姐与永丰公主委派来此,还请同云不吝赐教则个。”
“又是‘先君’,又是‘父执’——同云,你若是不好好为我们解惑,可真要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书生一戏言耳,何堪以之辨忠奸。倘今日陋见不能副诸君子之期望,来日克复南都,在下怕是连外祖父母的陵寝都不敢拜谒了,”江霖摇头笑道,“谋刺圣驾,欲益反损。凶手也许只偷换了瓶中一枚丸药。唐王服之中毒身亡,自是前无所察,后无所证。”
话音刚落,赵晋张口就要反驳,压抑着本性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质疑道,“这岂不太冒险了?万一毒药被御医或内官试出,必也举朝震动,元凶难逃。何况延兴帝晏驾前后风声鹤唳,谁敢不顾众目昭彰,而犯此灭族之险?”
“世事岂能万全?或许毒药较参丹稍沉,自然落入瓶底。有司试药,只从瓶口倒出,唐王服用大半,方才误食砒霜。中毒身亡之时,相距凶手投毒久矣。是故盘查近日所见,势必一无所获。”
赵晳接着问道,“总归百官在列,一语一默,无所遁逃于传议之间。当年缇骑四处,搜捕不可谓不严密,元凶何以能掩藏行迹,终脱刑谴之网?”
“唐王薨前二月,曾向祖父修书,通报延兴帝病况。信中记载了一件小事,如今想来,方觉其中大有蹊跷,”江霖看向岳旻,以此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林启垣卧病时,曾有内侍不慎打翻汤药,在领受杖刑后重伤而亡。唐王为当初下令后悔不迭,还特地向祖父忏悔此事。然而区区十杖,理当不至伤及性命,会否是那名药童自知替换丹药罪无可恕,因惧日后严刑拷打,决定自我了结?”
“他为何要毒害唐王?”赵晳问道。
“也许是受人胁迫,不得不如此耳。”
“那到底是谁要杀唐王?必是亲近之人,乃能仿参丹而制毒药,交于内使之手。然而红矾管禁极严,必有人暗中联络,为凶手提供毒丹——此人置家国衰亡于不顾,必是投敌为贼无疑。”
赵晋插话道,“会不会是桂藩?唐王死后,不少官员失意于流言、党争,遂转投广西,拥立天炀称帝。凶手 以门户攻讦之言间之,以拥戴从龙之功诱之,再趁机混入其间,正好能回归旧主,享用富贵荣华。”
“桂藩初无登殿之心,因受逃臣再三劝进,乃与启塞角争正统,”江霖摇头道,“唐王薨之在前,群臣逃之在后,弑君之行,实无法归咎于桂藩。”
“会不会是顺朝?”薛简问道。
范长庆也坚定地摇头,“唐王去世前一年,顺朝连换了三任帝王。内忧外患,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遥遣细作,刺杀大宣君王?”
“既非桂藩之密谍,又非顺朝之暗探,那便只能是景虏之鹰犬了!”赵晳分析道,“元烨稳坐江山多年,既有能力,又有时间,最可能从容布置暗棋,于紧要关头毒杀敌君!”
“之前我也想到了这一步。只是唐王用人谨慎,能够出入宫禁者,不是忠臣烈士之后,便是碧血丹心之人。萨人侵我华夏,坏我家邦,真会有人降志辱身,父事仇雠之国吗?”
江霖一言之出,换得满座沉寂。赵晋的心底浮起隐隐的担忧:这名细作今在何方,是否仍在潜伏?元烨心深似海,又怎会只排布一枚暗棋?他挥了挥手,试图在宽慰众人的同时宽慰自己,“无论如何,昔日宣廷瓦解,拥护少帝者不是退隐山林,便是埋骨异邦。投奔桂藩者所剩无几,于军政亦无所干涉。就算不能擒获杀害唐王的真凶,我等也不会再让他危害社稷!”
“如果真能这样,也好。只怕……”江霖忖度片刻,轻声叹了口气,“罢了,应该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