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人压根没怀疑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毕竟利爪就藏在他家的阁楼里窥视着，料想也没人敢在这儿冒充猫头鹰。再加上他最近跟投韦恩集团的项目，大赚了一笔，企鹅人愈发相信只有跟着哥谭之主的步伐才能得利。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关他屁事？

小丑都已经死了！

哥谭就是猫头鹰的乐园，企鹅人相信，等哪天布鲁斯·韦恩不想玩了，黑面具、双面人这些老朋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和被烧得稀巴烂的阿卡姆疯人院一样，迟早会被法庭厌弃，湮没在哥谭的百年历史中。

而他，睿智的奥斯瓦尔德，将会带领科波特家族更上一层楼！

这么想着，企鹅人更加志得意满，短短一段路程，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能和猫头鹰相聊甚欢——虽然是单方面的——哥谭又有多少人能拥有这种殊荣呢？

布鲁斯一直在观察他。

联系最近企鹅人在生意场上的异常表现，布鲁斯几乎能够确定企鹅人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才会把这些不该透露给布鲁斯·韦恩的东西都说出来，企鹅人甚至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蝙蝠侠。

企鹅人已经知道了罗宾是谁，却没有顺藤摸瓜查出蝙蝠侠的身份，这意味着有人在替他遮掩。

布鲁斯并不感激，反而更觉得棘手。

这种遮掩手段并非给布鲁斯·韦恩套上无害的外衣，而是极富有攻击性的，将布鲁斯·韦恩带入了哥谭最深处的黑暗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企鹅人对他不设防备，恭敬的外表下暗藏恐惧。

布鲁斯察觉到了，蓝眸微暗。

他很清楚，造成当前局面的是另一个不受控制的外来因素——塔莉亚在来信中提到的，他那素未谋面、来自平行世界的“儿子”。

瑟伦·韦恩。

又或者说，瑟伦·艾尔·古尔。

布鲁斯承认的两个儿子，迪克和杰森，来到布鲁斯身边的时候还是需要引导的未成年。他们既是父子，也是搭档，在日常点滴中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在生死依托的战斗中养成足够的默契。

而这个异世界外来客，他不需要任何引导。

无论怎么看，瑟伦都是一个极度危险且行事老道的法外之徒，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与理念，并不会因为外物就动摇目标。

与其说是蝙蝠侠之子，不如说是恶魔之子，他更符合奥古的期待。

布鲁斯不会因为血缘就在原则上妥协，他不赞同外来者对阿卡姆罪犯的处理方式，他在十年前没有选择刺客联盟，现在也不会。但布鲁斯同样明白事理，考虑到瑟伦对杰森的施救行为，再加上塔莉亚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决定见面再谈。

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布鲁斯才来到这里。

企鹅人只是负责带路，将人领到对应楼层就识趣地退远了。他之前都是这么做的，夜枭和罗宾谈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可以理解，毕竟是父子，他们说不定是要针对蝙蝠侠做出计划。

想到最近愈发暴力的蝙蝠侠，企鹅人也有些糟心，他可不想因为一点摩擦就被蝙蝠怪胎打断十几根骨头，如果夜枭能解决蝙蝠侠就更好了。

企鹅人临走前冲布鲁斯咧开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

布鲁斯对企鹅人的热情毫无反应，在被迫多了一个新身份后，他终于可以不用做任何情绪上的伪装了。

……杰森。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用理性的思维去看待这一切，去处理异世界来客带来的麻烦、哥谭新一轮的势力纠纷、他不曾知晓却真实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势力、以及其他种种蝙蝠侠需要去处理的事务。

可蝙蝠侠面具之下的布鲁斯不是情感缺失的警用机器，只知道不眠不休地维护治安。

在失去杰森的这半月里，布鲁斯处于失控的边缘。在得知小丑对杰森所作所为后，他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或许真正想杀了小丑的那个人，是他自己，现在只是有人快他一步，做完了他想做的。

布鲁斯拧开门把，进入房间。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外头是会客厅，再往里还有一扇卧室门，隐约传来了一些人声。

布鲁斯没有第一时间检查套房里是否有监控或窃听装置，企鹅人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他不敢搞小动作，那么现在在里头谈话的人是谁？

布鲁斯大步穿过客厅，直达卧室，径自推门而入。

两名黑发蓝眼的男孩受到惊吓，回头同步率高得能当《环太平洋》里机甲驾驶员。

布鲁斯：“……”

他的视线没有在另一个陌生男孩身上停留，种种迹象表明异世界来客是一名健壮的成年男人，绝非是这个小男孩。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杰森，他的儿子身上裹满了绷带，外露的皮肤遍布可怖的淤痕和未愈合的伤口，可见这个勇敢的男孩受过多少折磨。

杰森刚来得及叫了一声：“布鲁斯——”

紧接着，他哽咽住了。

蝙蝠侠曾数次路过囚禁他的监牢，带给他希望的同时又将希望破灭。现在却不同了，布鲁斯快步上前抱住了杰森，又担心会碰到他的伤势，所以只是虚虚地揽着。

这是真实的。

杰森心想。

罗宾鸟终于回到了披风之下。

“我……”杰森不知道说什么，他动了动胳膊，反手搂住了布鲁斯的背，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不，你不该道歉，都是我的错。”布鲁斯低声说，眼底是难掩的憔悴。

杰森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情绪一贯稳定的布鲁斯声音显而易见地发颤，带着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