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庆节的前三天，苏雨记得那段时间一直是好天气。

她早晨背着书包下楼，在停放的乱七八糟的车道里认出自己的车被挤在了最里面，每天下来都要看命，显然今天运气不太好，要想挪自己的车出来，就得先挪开横亘在她两之间的银河——大概有四五辆。

车道狭窄，留出来的空隙并不多，她计算着距离和顺序，得靠巧妙的方案才能艰难地挪出自己的车。

这并不容易，因为还得平心静气，苏雨不止一次见过同小区的居民因为遇到车子难挪出来的情况在原地破口大骂。

她觉得自己脾气真的算很好。

一言不发地把车子挪到空白地方以后，踢开脚刹，然后本能地舒了口气。

真不容易。

真想把车道炸平。

不过只能想想。

苏雨停顿了下，然后往后看了眼。

对方眼神不善，又淡又冷又狠。

如果善意可以在人的身上数字化，他可以得到负一百分。

苏雨恍恍惚惚地想着，然后双手握住车把，两只脚本能地蹬了起来，蹬了六七米，她猛然意识到不对，然后赶紧按下刹车，把车头掉转，骑了回去。

像堵墙一样站那儿的人面上表情更凶了，凶到苏雨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发火。

苏雨老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为以前一直是我一个人骑车上学，所以习惯性地往前开了，对不起。”

林呈瑾是跟她一起从家门出来的，出门，下楼，站那儿，眼看着她慢吞吞地挪了三分钟车，但他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更不要提帮忙。

苏雨道完歉后，沉默之下，横亘在他俩中间的是一辆外观漂亮但瘦弱到几乎单薄的自行车。

面对这辆车林呈瑾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苏雨把车子往后推推，转转弯，再推推，忙活半天，就是为了给林呈瑾一个最适合上车的地方——她不敢再开口劳动对方尊驾挪步。

林呈瑾看不下去了，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声音还不小：“你能不能把你车筐里的那些小广告纸收掉？！”

附近商业圈密集，小广告宣传纸多发，通常是睡了一晚上以后，再下来骑车，你就会发现车筐篓里被塞了什么游泳健身广告，美容养颜广告，新火锅店开业，新日料开业…

前两天下雨，以前的纸张泡了水，糊了一车筐的底座。

苏雨没管。现在上面还飘着几张新的。

林呈瑾有洁癖，还有强迫症。

不仅对自己，还有对别人。

苏雨被他这声吼的耳根子热红，但她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依旧默默鼓捣自己的车，推到他面前。

“你骑还是我骑？”

苏雨的声音非常温婉轻软，很像江南女孩儿吴侬软语的声调。

皮肤白，明亮又俏皮的鹿眼，细腻又乌亮的黑发马尾，身材匀称有致，背薄而直。

“你骑。”

林呈瑾扔了两个字给她。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苏雨说：“因为你比我重一点，所以你带我可能会合适一些。”

林呈瑾无语地看着她，冷声丢出四个字：“我不会骑。”

苏雨梗了一下，他不会骑。

他不会骑，看着像是如果参加运动会高低能拿跳高奖田径奖的人，竟然不会骑单车。

“好。”

苏雨接受事实。

默默上了驾驶座，把住车头，轻声说道：“上来吧。”

终究是她扛下了一切。

林呈瑾放下金贵的身段坐了上去。

“你要扶牢。”

苏雨对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带动林呈瑾不是很有信心，所以严格的叮嘱身后这个人，叮嘱完又想起来他俩男女有别，让他扶牢，好像也不太合适。

不过苏雨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林呈瑾只拽住了她的校服衣角，拽的很紧，但是是单手的。

苏雨不放心：“你的另外一只手要扶着后面的车座杆。”

一手拽衣角，一手拽后座杆，苏雨骑起来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还摇摇晃晃，少年眉头一皱，再也忍耐不了，无语地放声吐槽：“这到底是什么破车？！”

“这是自行车。”

“……”

少女柔软的声音轻轻地，好像揉杂进了清晨的凉风里。

—

临城一中。

苏雨把车整齐地停到路边。

放下脚刹，轻轻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同时，喘了喘气平复呼吸。

“好累啊。”

“我有这么重吗？”林呈瑾很无语。

“你也不轻。”苏雨如实说道。

林呈瑾不想搭理她。

又一会儿过去，少年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不知道啊。”苏雨无神地望向前方，轻声说，“就是觉得…唉…觉得未来的路好艰难啊。”

还要这样载他多久啊，学校都不用上早操了，她的运动量每天都会提前达标。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内涵我。”林呈瑾说。

被听出来了，看来“少爷”也并非傻子。

不过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苏雨只装作听不懂他说什么，“你爸爸…呃…林叔叔林阿姨是给你转了和我同样一个班吗？”

林呈瑾只看着她，但就是懒得开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