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籍没有抬头,状似随意:“昨天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洛锦书沉默,视线落在闻籍忽明忽暗的脸上。
“她说,家里准备给你开个画廊。”
洛锦书愣神,开画廊的事情他没有跟闻籍说,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拿家里的钱,没想到母亲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有两千万呢。”闻籍语气中带了点雀跃。
“多少钱都不行。”洛锦书抿紧唇,“这钱是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攒下来的,雁回在公司还需要流动资金,我怎么可能……”
“你别那么激动,我说说而已。”闻籍不耐烦起来。
洛家有钱,洛锦书作为大儿子,拿父母一点钱怎么了?每次提到这种事,洛锦书都是一副不想麻烦家人的样子。
不过也是,洛家的公司就是个小出版社,现在出版业不比从前,势头早就不行了,两千万应该是老两口所有的家底。
要是叶家那种世代累积的财富……才叫真有钱。
心中的烦躁在看到灯光下洛锦书美丽的侧颜哑然熄火。
闻籍忍不住把人拥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岳父岳母也是为你好,你不想要他们的钱也没事,等公司赚了钱,我给你开画廊。”
他大言不惭地给洛锦书画大饼。
洛锦书抬眸,眉头轻蹙。
“嗡——嗡——”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床头柜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上。
在微弱的灯光下,洛锦书看清了来电人的信息——
叶若瑶。
闻籍松开洛锦书,二话不说接起电话:“若瑶?”
“闻籍,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的胃好痛,好难受……”
“什么?!”
闻籍猛地掀开温暖的被子,慌慌张张地穿衣服。
手机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洛锦书瞥向穿戴整齐打算出门的闻籍,不禁问道:“叶小姐怎么了?”
“若瑶生病了,她一个人住在酒店,我送她去医院。”闻籍头也不抬。
洛锦书不解:“就你一个人吗?叶小姐她……”
“锦书。”闻籍一把抱住洛锦书。
穿堂而过的风挤进两人之间的缝隙,洛锦书只感觉到了寒冷,没有半点暖意。
“若瑶给我介绍了很多生意,只要有她,我们家就能翻身再起。”闻籍按着洛锦书的双臂,殷切地望着他,“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你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洛锦书咬紧牙关,撇过脸没有看闻籍。
埋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最后,却也只能无奈地松开。
“那我走了。”闻籍当他默认,急匆匆地披上衣服跑了。
“砰!”
门被用力关上,房间里只剩冰冷的空气。
“我……”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回应洛锦书的声音。
被子里的余温很快褪去。
洛锦书一个人坐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捂住了脸。
漆黑的夜晚滋生出无限的阴郁。
怎么会这样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锦书停不住地想,想到天旋地转,想到睡意全无,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他是不是该跟闻籍好好谈一谈?
不管是叶若瑶还是严靖沉,这段感情有太多人的参与,已经从一条线,变成了剪不断理不清的毛线球。
洛锦书吞咽干涩的喉咙,恍恍惚惚地想,其实他并不反对闻籍和叶若瑶的异性好友关系。
只是……
他总觉得,闻籍似乎还想再近一步。
闻籍提起叶若瑶时的神采飞舞,是洛锦书这两年来不曾在他脸上看到的。
洛锦书唯一一段正经的恋爱是跟闻籍谈的,他很清楚,闻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就像现在这样。
毫不犹豫地飞奔到心上人的身边。
屋子里的暖气到点关停,冷风一点点灌入洛锦书的脖颈之下。
他靠墙坐下,双手圈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父亲、母亲、伴侣……
原来他什么都没能留住。
一阵悠扬的钢琴曲突然传入耳中。
洛锦书眸光闪动,从沮丧中抬起头。
那是一段十分熟悉的旋律。
不是市面上任何一首钢琴曲,而是某人独有的,安眠曲。
“你会弹?”
“小时候学过一首,今天你赚到了,本琴师免费放送~”男人冲洛锦书勾勾手指,“过来,坐我身边。”
单人的钢琴椅挤不下两个男人,他们只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包厢里的暖气很足,以至于洛锦书听着听着,就靠在严靖沉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我刚才睡着了?”
“是啊,睡得很甜。”男人低声轻笑,“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妈也给我弹这首曲子。”
幼时属于严靖沉一个人的安眠曲,长大后,就成了洛锦书摆脱噩梦的福音。
温柔的钢琴曲穿过联排别墅的墙,柔软地拂过洛锦书的耳廓。
洛锦书站起来,回到床上,就着昏暗的壁灯闭上双眼。
轻柔缓和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
洛锦书终于在不断辗转的梦魇中求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陷入来之不易的沉睡。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从脸上滑落,打湿了冰冷的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