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你身前,端详了你的表情后语气忽地有些唏嘘,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接过由美便离开了。
你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以至于让本还怀疑起你的日向忍者竟然可怜起来你,但你还是强撑着颤抖的身体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你要知道真相。
为什么宇智波会成为对手出现在这里。
柱间又去了哪里。
以及,做一个了结。
主殿近在咫尺,你尽力不去想脑中那些负面消极的东西,一口气奔向主殿,然后听见了一个十分冷静的声音,仿佛声音的主人并未处在危机当中——
“这么说来,”泉静子的声音遥遥传来,显得有几分模糊,“你深夜来此,是为了告诉我忍者不足以为信?你身后的宇智波族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大殿的门正敞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浓郁极了,在你看清殿中场景之时,站在靠门侧的高大忍者微微回头看了你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做。
殿中对峙的两人还在说话。
泉静子捂着流血的肩头,粘稠的血液顺着受伤的那只手淌下,打湿了她手中握着的刀柄,刀剑在她手中微微颤抖。
她身前站着一个人身穿黑色公服的中年人,正用着毕恭毕敬的话回答着泉静子:“殿下,忍族之间的合作多年前已经给过我们教训。他们互相敌视、争抢功劳,无法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哪怕处在共同战线也会互相下绊子,您听信千手一族的谗言想要设立忍者专属的机构,绝非明智之举,此刻宇智波的忍者站在这里就是证明。”
泉静子冷笑:“所以呢?带着一个忍者过来见我,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殿下,我此举实是无奈,您得位不正,如今还越发专横,听信忍者之言,已不适合国君之位了。”
“我不适合,难道你就适合了?”泉静子闻言嗤笑一声,又看向宇智波斑,话语中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讥诮,“所以今天来这里的是宇智波。”
接着她的目光突然落到殿外的你身上,冷凝的脸上微微一怔,而后笑意更盛,扬起声音大声问道:“你呢?和他们一起来的?看我如今落难的模样?”
泉静子身前的中年贵族一惊,倏地回头,见到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你后既惊且怒,指着你转向门边的宇智波斑质问:“为何让这样的人到了这里也无警示?!”
宇智波斑抱着臂看向你,又看向疑似他雇主的人,态度敷衍:“这不是你的人吗?”
“怎么可……”中年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倏地中断,一截染血的刀刃就这么直接透过他的胸前穿过,终结了他想要说出一切话语。
你微微睁大眼睛,看看宇智波斑,又看看不可置信跪倒在地的中年人,再看看吃力地握着刀甩干血迹的泉静子,突然说不出一句话。
中年人死死盯着宇智波斑,鲜血大口大口从口中涌出:“你……”
“真是蠢得令人发笑……身为大将不着甲便现身敌前,还在敌人面前露出后背,”泉静子低声喃喃说着什么,又抬眼看向你,“那么,你不是他的人,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来这里,是为什么?”
你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事情到这一步,真相很明了了。
有仇的千手和宇智波要结盟,千手在保护大名。
贵族们要叛乱,选择挑唆宇智波与之敌对,估计用了一些十分大的代价说动对方。
而宇智波仍听命于大名。
这是一个将计就计的圈套。
冲着这个圈套上钩的你更是滑稽。
“城中的大火,你知道吗?”你张了张嘴,问道。
“嗯,知道,”泉静子甩开手上的刀,扶着案几胡乱地坐下说话,微微眯起眼,语气带着股无所谓的态度,“这些人计划让城中起火,引开我府上擅长水遁的千手忍者,我便如他们所愿,你从外面进来,应该知道现在火势控制得如何吧?”
“……没控制下来的话,你现在已经身处火海了。”你攥紧了手中的弓,冷嘲道。
“千手族长呢?”你又问,泉静子不可能把千手族长派出去救火。
泉静子闻言,目光落到宇智波斑身上,没说话。
“他负责善后。”宇智波斑回了你一句。
泉静子笑道:“正是如此。不支开他让这二人在我府上打起来的话,今晚可就没得住了。而且,我已经有忍者了啊。”
“没得、住了?”你轻轻重复着泉静子那有些随意甚至轻佻的话,一路行来的惨相在你脑中一闪而过,你又想起和泉茂实过来的路上那些安静的贵族宅邸,一股陌生的战栗顺着你的脊椎攀上头皮,你问道,“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是啊,太过安静了。
泉茂实实在是天真,以为只有他收到了出城命令被针对。
“勉勉强强吧,从一开始就听说了。”泉静子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她如今心情似乎挺好,你问什么便答什么。
“给泉茂实的命令,也是你下的?”你又问。
“一半是我,一半是他们,突然问这个……”泉静子顿了顿,“他过来了?”
看见你的神情,火之国的大名扯了下嘴角,确认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还真是出乎意料,松鼠原来也有这种胆子,不枉我这些年给他的优待。”
你的怒火在心中越发翻腾不休,嘴里似乎有淡淡的血味蔓延开,你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由美呢?”
火之国的大名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我让她出去了。”
真是太荒唐了。
守信忠君的下属、一切尽在手中的主君、以为胜券在手的叛徒,以及……自以为高尚的投机者。
“你明知道,如果她知道有针对你的政变,会怎么做吧?”
泉静子有些不耐烦:“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把她派去……”
她似乎反应过来,话没说完,盯着你问起一开始的问题:“你怎么过来了?”
“啊,我怎么会来这里呢?当然是为了救她——也是为了救你,”你在她的护卫的注视下扔掉手中的武器,踏入殿中,看着泉静子微微抿起的唇,慢慢地说道,“即便是过去这么多年,您还真是一点未变。”
“泉小雪。”宇智波斑在你身后出声。
“我很冷静,”你没有回头,“我再期待殿下活下去不过了,否则也不会……”
你简直说不下去了。
很明显,今天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出有不臣之心的人。
绝妙的计划,只是会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牺牲。
——微不足道的町民、微不足道的侍从、微不足道的下属。
只有君主,英明神武。
——这就是人治的弊端,万民生死系于一人之喜怒。
你痛苦地闭上眼睛。
泉静子笃信在宇智波的护卫下你做不出对她不利的事情,她想起你刚才说的话,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兴味地问道:“你问的我都好好回答了。现在回答我,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强调道:“和由美没有关系的部分。”
你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以为你要回答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时,抓住了对方的有些皱乱的衣领。
而后,你对着她的脸,握住拳狠狠挥了下去——泉静子只来得及抬手护住头部。
“你把他们、我们……你的臣民,都当作了什么!”你终于,呐喊着问出了这个有些混乱的问题。
安静的大殿之上,死去多时的乱贼安静地倒在地上,狰狞的面庞望着前方不知名处,还残存着几丝不甘。
本来抱着臂看着你们一问一答有些无趣的宇智波族长放下了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手却已经搭在了自己的武器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人却没动。
而刚才做出了一定会被判处死刑的人,手骨处还残存着奇异的痛意。
刚才那一拳似乎耗尽了你的力量,你不得不站在原地,有些空茫地望着前方,缓缓喘着气。
脑中有很多无意义的想法。
后悔吗?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她居然就这么被打中了?宇智波斑也没拦?
会被判怎么处死,先游街再当众处死?还是像老板之前那样悄无声息就被处刑了?
还有,打人的时候手这么痛吗?
……
在这些碎片般混乱的思绪中,你没有想到要去听泉静子的回答——倒不如说比起想要听见回答,你只是在单方面发泄那密不透风压住你的无名之物。
而真当你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后,你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直到泉静子狼狈起身不顾自己伤势冲着宇智波斑喊着“你不许插手!”,还揪住你的衣领要以牙还牙时,你才本能般地抬起手挡住她的拳头,就像她刚才做的那样。
身体一个踉跄,你不仅退后了几步,那些没有意义的想法被防御的本能占据。
近乎荒唐的,你们二人就这么在殿中一拳一拳地当着此世最为精通格斗技巧的忍者之一的面,互相殴打了起来。
宇智波斑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柱间好像和这家伙关系不错。
他想。
而后宇智波斑觉得柱间不在这大概是一件好事。
然后他上前捡起刚才大名扔在一旁的佩剑,目光又落到殿内唯一一个死人身上。
于是,宇智波族长拎起尸体——连带着对方身上的武器——带到了殿门外,确保殿内唯一的武器只在他自己身上,而后回返到大名身边继续自己的护卫任务,等着眼前这场充满了情绪的战斗结束。
“你这低贱之人,当年那本书果然有问题!”泉静子指的是你当初写的第一本未来得及烧掉的书。
她的肩头刚开始受了伤,一只手难以用力,此刻处在下风。
你冷笑着压住对方:“难为高贵的殿下您眼中能看进我这下贱之人所写的文字,您该不会一字一句全部读完了吧?”
泉静子提膝踹向你的肚腹,语气中恶意满满,并不遮掩:“全都看完了,充满了可悲的妄想,简直让看的人忍不住同情。而且写出这种剧情的人最终竟会像只野狗一样跑到这里救、邀功,还真是可悲到了极点。”
你没有被激怒——或者是原本你就被激怒了,此刻泉静子的话在你心中根本翻不起波浪。
“……你很得意吧,泉静子?”
你翻身躲开她攻击时,泉静子趁机压住你,再度往你脸上落下一拳。
货真价实挨了几拳的你头晕目眩,估计同样挨了你几拳的泉静子也不好受。
你摇摇头努力恢复清醒:“是不是以为我是来向你投降的?”
你问她,却也没等她回答。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你说,“我却是是因为你而回来的。我越发清楚你在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所以自大地认为自己或许可以——”
你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以什么呢?
万民命运系于君主一身,这太过可悲了。
如果没有办法推翻,那一定要想办法约束才行。
一定要约束对方才行。
——你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唯有权力能够约束权力。
你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自大的想法、功利的想法……与理想主义背道而驰的想法。
没错,你是来——挟恩图报的。
作为投机者走到此处的。
但是,对方的做法——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的做法,那仿佛将一切都看作游戏的做法,还是激怒了你。
忍者已经成为她的工具,她不再需要和贵族妥协,所以她对不是己方的贵族举起屠刀。
她将自己要屠杀的贵族作为猎物,于是她将计就计。
供养她的子民是她诱敌上钩的饵料,服侍她的侍从是无所谓的牺牲品,关系亲近的部下是……可以先收起来的玩具,要是不小心坏掉了她也不会多问上一句。
……泉静子就是一个这样的王。
恶劣透顶,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在过去的某一天,心怀民生的君主提起了町中那些破产的小商贩。
虽然那转瞬的关心就变成了对你的恶言与威胁。
但或许是那时候,你隐隐之中还是觉得,这位国君要比上一任好,也比穷兵黩武的上上任好。
至少对方的眼中,真的有她的子民,真的在关心一些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东西。
所以你暂且可以忽视对方那与生俱来的、看不起平民的傲慢。
所以你才会认为,谏臣之言可以化作约束的力量,来阻止对方的“一时兴起”。
但是。
似乎不是这样的。
你看着泉静子燃烧着愤怒的、同样失去理智的眼睛:“你眼中的臣民,究竟是什么?”
你问她。
你好像看见了当初的火之国的国主——泉静子的父亲——虽然你没有真正地见过那个人。
那个人将火之国的所有人当作燃料,将忍者当作使用燃料的工具,为了一己之私,哪怕没有意义,也要将火之国推向战争的深渊,燃烧整个国家来点燃他留名青史的野望。
于是,你第一次失去了亲人。
“真是可笑的问题。”泉静子定定地看了你几眼,而后突然甩开手,停下了泄愤般的攻击,踉跄起身。
她拖着同样疲惫且狼狈的身体颤抖着走回了属于自己的位子,捂着因为二次撕裂更为严重的伤势,强撑站立。
她注视着殿内的两人,高高扬着下巴。
“我乃火之国之主,无论是财富、臣民,皆属于我。我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夺取、破坏属于我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使我的宝物蒙尘。这就是我的想法。”
泉静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你:“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目的,你的所想。”
“……”
听到这番荒诞宣言的宇智波斑微微眯起眼,眉头微皱,又转向同样狼狈的你身上。
你今晚也已经消耗太多的体力了。
先是审问,而后是找泉茂实搬救兵,再然后是跟上忍者潜行的步调,最后还来了场拳拳到肉的1V1斗殴。
“我的目的?”你轻声问着自己,“我已经说过了。”
“我是带着人来救你的……”你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身上被揍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真是奇怪,死魂也会有这种感觉,你喃喃地叙述着自己的目的,“我是作为投机者来到这里——”
“那你就应该忍耐,而非做出这种无礼之举!”泉静子步步紧逼。
“无礼吗?”你扯了扯嘴角,“更无礼的你还不知道呢,我想要从你身上获取权力,约束你这肆意从百姓身上掠夺之人,约束你将忍者作为实现自己欲望的工具的行为——”
如果这个世界,君主统领着世界,将万物掷于鼎中烹饪——
“……在我眼中,你仍爱着自己的子民。我想让你成为贤明的君主,将百姓真正当作你的子民而非玩物,让人们不因战争失去生命,不因饥饿失去道德,不因贫穷失去希望,不因阶级失去真心。”
那么,化身柴薪,控制着治国的火候吧。
这就是你的欲望。
近乎不可能实现的妄想,需要不可思议的力量相配。
过去你畏惧权力——力量,直到此刻才明白,想要获得权力并不可耻,想要实现自己所想并非羞耻之事。
不需要将自己的欲望粉饰,以大义为名遮掩。
你曾说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在这一次人生中留下什么。
没什么比,在史书中留下一个繁荣强盛的国度更具有诱惑力了。
但留下什么东西也是需要力量的。
经纬町是如此,你欲望的显现也是如此。
权力并非多么可恶的东西,想要争取它并非坏事。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你似乎又看见很多年前柱间找来的那个晚上,他闪着光的眼睛。
你又突然有些犹豫——权力当真是越多越好的东西吗?
你面前的泉静子突然笑出了声,唤回了你的思绪。
她捂着自己的伤口,看你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绝世愚蠢之人。
“这可真是……没有比这更无礼的话了!”她慢慢走近你,而你就只是这么看着她,无动于衷。
于是她似乎突然感觉这一切不好笑了,表情冷淡下来。
“你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妄想把我变成实现你欲望的工具?”她说,“不止一次欺骗我,向我隐瞒你的所学,将我与卑贱之人相比,拒绝我的招揽,到最后,竟然无礼到想要操控一国之主?”
“……啊,是这样没错。”你轻缓地眨了眨眼睛,回答她。
“面对这些指控,也尽数承认?”
“是这样没错。”
“又浪费我的仁慈,从涡之国那块弹丸之地回来?”
你不由皱起眉:“涡之国是个不错的国家。”
“那你就给我回去做你的漩涡幸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泉静子讥讽道。
你:……
也就是说,她不打算追究你殴打她的罪责了?
你“啊”了一声:“那我,回去了?”当即转身要走。
“……站住!”泉静子怒气冲冲地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这无耻之人究竟有什么能力!”
你:……这就从无礼降级成无耻了吗?
泉静子没等你反应,便又转头看向宇智波斑:“宇智波族长,烦请你把……这大胆狂徒送去牢中。”
你觉得大胆狂徒要比无耻之人稍微好听一些,又听见宇智波斑和大名的对话。
“我负责保护你。”言下之意是不能离开这里。
“刚才也没见你把她拉开!”
宇智波斑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了:“你让我不要插手。”
“……”
你听着泉静子陡然变重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她可能会被气死。
“另外,我建议大名殿下先处理伤口,”宇智波斑说,沿用了刚才泉静子的说法,“据我所知,刚才袭击了殿下的大胆狂徒——”
“是泉小雪。”泉静子纠正。
“……泉小雪,”宇智波斑声音微顿,“她作为漩涡族人时,因为自身经历,对这类外伤,有比较丰富的处理经验——鉴于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泉静子声音猛地提高:“我变成这样半数拜她所赐,给我把她送走,随便找个房间关起来,立刻!”
宇智波斑没再说话了。
他又走到你面前,垂眸看你。
和上次见面相隔的时间不久,你听出来刚才他其实在为你说话,再加上这人救过你几次了,便抬头对他露出了个友善的笑容。
只是下一秒,你便笑不出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古怪。
“算上这次,这是第几次?”他问。
“……”你莫名地听懂了他的问题,结结巴巴地答道,“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三次?还是四次?”
他问的是你第几次被关押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在说什么?”泉静子不满地插入你们的对话。
“只是在问和她是第几次见面。”宇智波斑随便回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