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宗正……!”
“宗正大人……!!”
朝官们低声惊呼,顷刻间围做一团,沈行约上前两步去看,便见那老臣已是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双目飞斜。
“陛下……”
这种关头了,两位丞相还不忘先施礼再请示,说:“陛下您看……是否要疾传御医?”
沈行约:“……”
“传什么御医传御医!等御医到人都硬|了!”
沈行约挽起袖子,说:“都起开点,朕来施救!”
众人退散,沈行约单膝跪地,两臂伸直手掌交叠,做了几组心肺复苏,见气息恢复了,他又伸手去掐老头人中,掐按了一会,老臣终于恢复了神智,艰难地缓过呼吸。
“醒、醒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灵丹妙手,堪比古时医圣……”
“陛下宅心仁厚,更兼圣贤仁爱之心……”
听着朝臣恭维,沈行约欣慰一笑,将地上的老臣扶起,那老臣缓了一会,渐渐恢复脸色,抓住沈行约的手正要道谢,视线聚拢,待看清他整张脸时宗正一口气哽在喉中,旋即眼皮一翻,手也垂了下去。
沈行约迟疑地屈起食中二指,搭在老臣鼻息处。
这回死透无疑。
没救了。
沈行约:“……”
他只想吓吓他们,没承想直接吓死了一个。
这事闹得。沈行约挺不是滋味,起身接过帕子擦手,一众公卿重臣摇头叹息,好似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左丞相侯雎低声道:“宗正珎禄殿前失仪、疾发而薨,”他语调沉痛,转而向殿前请示,说:“陛下您看……是否将其尊躯送还家中?按朝中仪制,爵位是否由其长子沿袭?”
沈行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传旨以九卿之礼厚葬他。
侍卫们将宗正尸身抬下殿去,沈行约一摆手,散朝。
众人退下后,他倚在殿中央高耸的龙椅上坐着,独自一人静默了一会。
抬手按了按额角,沈行约还是感觉很不真切。
这一天过得,像做梦似的。
不对。
就是做梦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沈行约摇了摇头,王福躬身上前,询声道:“陛下,晚膳已备好,您看、何时传膳为宜?”
沈行约恍然,抬眸看向王福,对方一副恭敬请命的模样,又一次提醒了他的身份。
穿到这个古地方已成定局,一时半刻只怕也回不去。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沈行约略一抬手,王福当即心领神会,朝外头通传道:
“传膳——”
宫人们伶俐地进出宫室,不消片刻功夫,一口煮肉的大鼎抬了上来,里面炖煮着各类奇珍野味、肉香四溢。
沈行约屈起一膝,支着腿坐在龙案前,端起一只陶碗,里面盛着蒸好的黍米饭,如豆大的黄米粒,看着都硌牙。
除此之外,几样烹调简单的菜式依次呈摆开来,分别是煮菜梗、煮菜叶、煮青豆、笋羹、脍鳙鱼等,佐料则有醋和肉酱,其他肉食更有熏鹿肉、炙羊腿一类。
宫人们为他斟酒布菜,沈行约简单吃了两口,给出的评价是:
不如烩面胡辣汤。
金樽放下时,他却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
这时丝竹之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在宫殿后侧,宫廷乐师奏响乐声,十余名舞姬飞袖上殿,款款而舞。
隔着一道薄如蝉翼的帷幕,殿中,舞姬曼妙身姿清晰可闻,但因为两处光线落差,从外头却瞧不清帷幕里的景象。
珠歌翠舞未歇,沈行约却已悄然起身,抓过身前一名宫人,将之按在坐榻上顶替自己的位置,转而朝王福道:“你,随朕来——”
两人从殿后门出来,王福躬身请命,沈行约道:“陪朕走一趟,去取御府的钥匙,咱们去国库转一圈。”
王福领命,又谨声询问道:“陛下此行,是否需调动宫中禁军护卫?召来御府令、御府丞二位属官陪同开府库记档?”
沈行约瞟了他一眼,王福噤声了,恭敬退身到一侧,脚步蹒跚在前引路。
一刻钟时辰后,沈行约从密格中取来锁匙,一路行过贮粮的仓廪、收纳兵器的武库,来到一处守卫更加森严的内库。
别人穿越成皇帝之后第一件事都干什么,沈行约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对他来说,头号要紧事除了了解时局以外,最重要就是搞清楚一件事——
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燕帝尊驾亲临,身边还没带一名侍卫,内库值守的卫兵先是一惊,纷纷卸下兵器伏身跪拜,为首侍卫向沈行约汇报了今夜的巡防情况。
“无妨,”沈行约赦众人起身,道:“你们照常值守,今夜,朕的行踪不得向任何人提及,知道了吗?”
众人领命退下,沈行约咳了一声,叫住身侧正要溜走的人,说:“王福,你留下,随朕进来。”
布满浑圆铜卯的库府大门应声打开,沈行约眼神示意,让王福在前头领路,随后跟了进去。里面的场景与影视剧布景别无二致,又经过两个厚重的机关石门,两人来到皇城御府的金银两库,伴随石门开启,王福掏出一截火折子,点起墙壁四处的烛台,照亮了里面以箱箧装满的金帛财货、玉器珍玩。
这间内库墙壁皆以砖石砌就、严丝合缝,且四壁无窗,仅有预留的几处狭小通风口连通着外部的空气。
沈行约在内库转了一圈,看着满目琳琅、奇珍异宝堆成小山,差一点就热泪盈眶了。
有钱好啊有钱好!沈行约摇头感叹,可惜不能带回去,不然别说医治他奶的腿,就是买套海景别墅、几辆玛莎拉蒂总裁也不在话下。
抬手揉了一下鼻子,隐约嗅到一股腐朽难闻的气味。
不过沈行约有着自己的理解:想来‘金光盖地、铜臭熏天’,大抵如此了!
赤金打造的刀币握在掌中,流光铄金霎为好看。
沈行约掂了掂重量,便想拿起来咬一口,但碍于他的身份,这念头转瞬即逝,沈行约转身往外走,弹指又将刀币丢了回去。
离开之前,他到另一侧的军机阁巡视一圈,里面存放着一些重要的军机资料、关防地图等簿册和简牍。
随意翻开一卷,密密麻麻的古文字晦涩难懂,沈行约不是考古学专业,也不是历史爱好者,看也看不明白。
老太监王福侍候在他身边,始终捏着一把汗,待到两人从内库出来,库府大门沉重地关合,他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
光影夹灭的一瞬间,一枚刀币砰然掉落,摔在砖石地上,摔断成数截,截断面露出金漆涂层下,灰黑色的粗劣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