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牧解下狼披,道:“辛苦你了,退下吧。”
巫医退开一些,仍放心不下,道:“大王子,小狼顿将军性命仍在旦夕,这……”
“这里用不到你了。”
车牧走到榻前,握着瓷瓶的手微微发抖,道:“我已经找到了医治的解药。”
“可是这毒是……”
巫医眉头紧锁,面上现出几分茫然,直到他看到车牧双目中流露出的可怖神态,才急忙敛声退下。
巫医走后,车牧坐在榻前看着小狼顿,一时陷入两难。
如果不能救回小狼顿将军,那么他将彻底失去父王的心,也辜负了老阎都在他身上寄予的信任和厚望,自然也就无缘于王位;
可看着手中的药瓶,若真与魔族勾连,一旦东窗事发,他很可能因今夜举动,将胡戎整个部落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拨开瓶塞,那个魔女的话回荡在耳边:
“若是不放心,你大可以试试,将这瓶解药用在那人身上时,究竟是‘有序’,还是‘无序’。”
车牧抉择片刻,冷然抬起眼——
老阎都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王权之争迫在眉睫,此刻正是他与王位一步之遥的关键时刻,他决不能放弃!
更何况,按照人魔两域定下的法则,即便那魔女执意与他交易,只要他不肯交出肉身之躯,不同意献祭灵魄,魔女也拿他没办法,这样便不算违背部族盟誓。
情况应当不会那般糟糕……
决意已下,车牧撬开小狼顿的牙关,将解药悉数倒进他的口中。
他守在一旁观察许久,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小狼顿将军沉沉睡着,痛苦的表情舒展开,黑紫的手臂渐渐恢复如常。
帐外响起一阵起伏的嗥叫声,车牧打开帐幕,门口的护卫跪地道:“大王子,听这声音像是野狗!小的们这就去赶跑它!”
“等等,”车牧道:“你们留在这里,守着小狼顿将军,我去看看。”
天亮前正值一日中最黑暗的时刻,车牧神色戒备,朝远处草场走去,经过一片高灌丛,一个男子的身影突然窜出,跪在车牧身前。
“你回来了?”
车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脚踹在男人背上:“你办的好事!还有脸回来!”
“大王子饶命!大王子饶命!”
那男子被踹的扑倒在地,正是一身黑衣的多尔金。
“饶命?”车牧冷哼一声:“你的这条贱命我倒是想留着,只不过,父王指明了要杀你,我现在很难办啊……”
多尔金张皇抬起头:“大王子……我……”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车牧松开了踩在他背上的那只脚,道:“走之前记得替我解决掉那个巫医,我怕他有所察觉,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那就不好了……”
“等有一天我需要你时,自然会再找你,至于现在,”车牧说着,从指上摘下两枚戒指来,随意丢在地上。
“拿着吧,滚。”
多尔金爬起来,恭敬地向车牧磕了两个头。
他为车牧鞍前马后效命多年,更参与了不少夺权之事,手中亦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听得车牧这么说,他心下骇然,自知这已是他最好的结局,当下捡起戒指,身影迅速消失在草原深处。
暗夜终于褪下帷幕。
当第一缕天光映照在地平线处时,草面上凝起的冷霜开始蜕变,融化成晶莹剔透的露珠。
清晨,新鲜的冷空气被隔绝于毡帐之外,直到一双宽阔手掌推开营帐大门,打破了这道天然的御寒屏障。
冷气灌入,外头的嘈杂声也随之入内。
萧拓低下头,调整腰部的螭虎纹带扣,他的食中二指戴有嵌松石与玛瑙的金戒环,双拳微攒,转而朝里榻走来,边走时,腰上挂着的匕首、箭簇袋等物件边跟着晃动,梭梭作响。
即使是这样的声响也没能吵醒熟睡中的沈行约。
萧拓的心绪从平静漠然到心烦意乱,仅仅只用了短短两步路。
他走到矮榻前,目光审视地看过去。
榻上的青年睡相极差,双臂高高抬起,交叠搭在脑门上,腰身舒展,两条腿狂放地摆成两个‘Z’型。
碎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好像每一根发丝都有它自己的想法。
额发之下,他的神态安详,表情虔诚的像个教徒。
……信邪|教的那种。
这个睡姿,基本和‘正常人’三个字毫不沾边,但好在上天赐给他一张能打的脸,即便睡得像条死狗也难掩俊美姿色,艰难地弥补了造型上的缺陷。
萧拓看他睡成这个样子就很不爽,一只手伸过来,狠狠地在沈行约脸上拍了两下。
“醒醒!别睡了!”